白瓷有一些懵逼：“欸？”

不是，他和赵总难道不是朋友吗？难道只是表面上的朋友？

郝天逸没想那么多：“果然啊！我就说那个赵总不像什么好人。”

李想倒是松了口气：“我们还以为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确实是啦。”裴安生觉得这些人精彩的表情都很好笑。

果然还都是一些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啊，有点什么心思全挂在脸上，生怕别人读不懂似的。

他一点也不讨厌这种单纯，这反倒让他很放松：“朋友才更了解对方的为人啊，赵远程在床上的确是个烂人，但作为朋友或者是上司一定不算坏。但想必他对小白瓷不是为了单纯的友谊，你们的直觉很对，躲开他吧，这人真不是什么好鸟。”

裴安生的目光最后落在白瓷身上：“你这样的，来十个都得被那家伙整残。”

“整残？残疾的残吗？！”白瓷吓呆了。

郝天逸刚因为白瓷被恐吓而有点不高兴，就被裴安生点了名：“那个郝……天逸是吧？下次赵远程再来，你就说你俩是一对儿，你是他男朋友，懂了吧？”

“什么下次？怎么还会有下次？”白瓷越听越觉得惊悚。

郝天逸咂摸了一下裴安生的话，觉得有道理：“ok啊没问题啊，好好玩，怎么不算一种cosplay？”

“喂喂喂你怎么答应得这么顺畅啊！”白瓷难以置信地捶他。

“没事，我回去会和赵远程说的，但我的话不见得好使。”裴安生半开玩笑地说：“所谓发小其实就这么塑料哒。”

趁着他们扯闲篇，顾寻北起来去拿了瓶矿泉水。

他的桌子下面扔了一箱矿泉水，因为水房离得太远，所以他一般都只喝现成的矿泉水。

在这方面，郝天逸很信任裴安生，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虚心求教：“欸，裴哥，你应该是攻吧，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你教我一下呗？”

白瓷捂脸：“靠啊，算我求你了不要问这么羞耻的话啊……”

郝天逸毫无羞愧之心，眼神纯洁坚定得仿佛在找老师问数学题：“那没办法，你和北哥都是0，我能学到个毛线。”

？

听了郝天逸的话，裴安生顿了顿，目光瞟向站在一旁喝水的顾寻北。

正巧，顾寻北也看向了他。

“也给我喝口水。”裴安生站起来，凑到顾寻北面前。

就算是四人间，宿舍终归也不算宽敞，两个人贴在一起，顺理成章。

裴安生故意去拿了瓶新的矿泉水，在同顾寻北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压低声音问：“你到底对谁说的是真话？”

那箱矿泉水刚开封，塑料封皮只被撕开了一个很小的口子。

裴安生单手够着很费劲，扒拉半天也没能拎出来一瓶水。

顾寻北看了他一会儿，单手搭上他的肩膀，弯下腰，嘴唇擦着他的耳廓，伸手撕开塑料封皮的边缘。

起身的时候，他说了句：“晚上你自己看。”

极轻的声音，裴安生却觉得是炮仗在自个儿耳边轰然炸开。

片刻之内，他听不进去任何声音，就好似真的被炸失聪了那样。

直到手背被冰凉的矿泉水瓶碰了喷，他才猛地回神。

“想什么呢？”顾寻北递给他拧开的矿泉水。

裴安生接过来矿泉水猛灌，不太想回答他明知故问的话。

没想到顾寻北接着说：“是太期待了吗？”

“噗——咳咳咳。”裴安生一口水喷出来一半。

全喷在了顾寻北的衣服上和脸上。

他咳嗽了半天才直起身，正好可以看到透明的水滴顺着顾寻北的下巴滴下来，消失在他深色的短袖上。

在宿舍另半边的三个人完全没搞清楚状况，还以为裴安生只是单纯喝水被呛到，赶忙往这边递纸：“我靠，啥情况赶紧擦擦……”

“小心点怎么还呛着了，玩游戏不着急哈。”

“那个，阿北你要不要换身衣服？”

最后那句话是李想说的。

裴安生拿着纸巾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水后，一把攥住顾寻北的手腕：“你去干嘛？”

“换衣服。”顾寻北指了一下自己衣领上一大摊深色的水渍。

“操，不许。你给我坐下。”裴安生恼羞成怒了。

顾寻北倒是平静，扯了两张纸巾在胸口随便擦了擦，便回到了自己刚才的位置：“行，听你的。”

另外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不明白气氛怎么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咳咳，”最后还是李想出来暖场，“继续玩吧咱们。”

新的一轮，抽中大猫的人是白瓷。

他对于这个结果十分失望，然后保守地选择了真心话。

电脑上小程序给出的指令是：“说出一个瞒着你父母的高消费。”

“什么啊，这么正常！”李想和裴安生同时发出来了质疑。

“凭啥我俩之前就那么死亡啊？”

“感谢计算机之神。”白瓷念念有词地对着电脑拜了拜：“我瞒着爹妈最大的高消费当然是玩靠斯普雷。”

他回忆了一下：“应该是高中的时候吧，我当时很迷一个黑泥番，因为真的很冷，上网买不到c服，所以我花四千八定制了一件。为了这件衣服我下海接了半个学期的画稿，画技突飞猛进，这个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多少？？！！！”郝天逸吓呆了。“卧槽哥们儿你说多少？？？”

李想也吓呆了：“……没下海确实是买不起这件衣服吧孩子。”

白瓷觉得他们夸张的反应很好笑：“我真的很喜欢那个角色啊！高中的时候鄙人真的是一个十分极端的社恐二次元，那个角色也是一个小社恐，他是一个很害怕人类的小怪物……”

“我知道了。你画过手书，我看过。”郝天逸瞬间想到了是哪个角色。“我高二的时候吧，刷到你的cos关注了你，然后你画了这个角色的手书，于是我就去看了这个动漫。老实讲它真的太丧了，看完了我有俩星期都没缓过来劲儿……”

“你居然看过？”白瓷很意外。

那个手书是他刚开始玩自媒体的时候画的，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小透明，没有多少粉丝，发的所有视频都是为爱发电。

比起和身边真实的同学说话，他更愿意回复网络上虚无缥缈的评论。

他还记得在自己很难过的一段时间里，有一个账号坚持给自己每一条动态评论，语气和用词总是很夸张，比如“老师你真的完全不下凡吗！！！”“这张脸一定要进卢浮宫啊！！”“啊啊啊好喜欢女神我要嫁给你！！！！！！！”“老师你是不是状态不好？没关系小的永追随。”等等各种各样的话。

“当然啊，我是不是还没给你看过我的账号？”郝天逸翻出来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突然想到：“欸？话说你居然买了那个角色的cos服，我记得你当时应该说了打算出一个这个角色的cos的啊，但后来没见你发。我就是为了看你这个cos才去看的动漫。”

看着那个熟悉的账号id，白瓷愣了好一会儿。

欸？真的假的。

这么一想，那个账号的说话口气和郝天逸真的很像啊。

搞什么啊，他们居然变成了舍友吗？

白瓷感觉眼眶一热，他顿觉大事不妙，连忙用讲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啊……我那件衣服地址写错了，寄到我家去了。我高中的时候和爷爷奶奶住一起，本来地址应该写爷爷奶奶家的。”

“欸？你爸爸妈妈和你不在一个城市吗？”

“不是。”白瓷摇摇头。“我爸妈都很忙，没空管我，所以我和爷爷奶奶住一起。但是我爸妈对我管理很严格，他们对于画画和cosplay都是极力反对的。那个时候我搞二次元是在地下的，瞒着爸妈的。反正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周末偷偷去漫展被发现了，我爸揍了我一顿，害得我请了两天假没去学校——因为眼睛被打肿了，不能见人。

总之就是那次之后我和他们保证我不会再去漫展也不会再搞cosplay了，结果反手把斥巨资定制的c服寄到了爹妈脸上。”

明明是蛮悲惨的经历，他说到这儿却笑了。

郝天逸皱着眉：“你笑什么啊，这不好笑吧。”

“……被自己蠢笑了。”白瓷眨眨眼。

他刻意回避了郝天逸的眼神，也就没看到这人快要听哭了，就继续讲下去：“我其实还是试图拯救了一下我的宝贝c服的，我说这个是朋友买的，让我帮忙收一下，因为他们家里没人。结果我爸妈非要查我手机啊，虽然我早有先见之明地把我和卖家的聊天记录和转账信息都删了，但是我微信里还留着各种单主的信息，就是找我约画稿的单主，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在学校根本没朋友——别说朋友，其实我连同班同学的微信都没加过。”

“……白小瓷你居然是这么内向的一个小宝宝。”裴安生眨眨眼，怜爱了。

说出来可能在场不会有人相信，他真的能共情那种对周围的同学感到恐惧的心情。

这句话里的两个称呼都让白瓷脸红，他张了张嘴，差点忘了自己刚刚说到哪儿：“……就、就反正他们发现了我接稿，还发现了我撒谎，然后他们就让我把衣服剪掉了，我当时不想剪，我爸就又打我，最后我没办法我打不过他，我就哭着把衣服剪了，其实我当时想的是再也不去上学了，但是我爸打人太疼了，我没敢说。”

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今天明明也没有喝酒，本来只是一个很轻松愉快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说起来了这事，又说了这么一大长串话。

讲的时候他没觉得怎样，他只是想快点说点别的好让他暂时忘掉郝天逸就是那个在他还是个小透明的时候给了他非常多鼓励的陌生粉丝。

一想到这个事他就很想哭，他还来不及深究缘由。

“啊呀，反正就是我爸妈虽然颠颠的，但是最后我还是玩这个靠斯普雷然后每天画画，一点儿没被耽误哈。”他很轻松地说。

这话题应该算是结束了吧，他张罗着收来大家手里的牌，重新洗。

洗一半，他突然被一个温热的身躯重重压住。

他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郝天逸扑过来抱住了他：“呃呃……你干嘛呀吓我一跳。”

没想到郝天逸一开口，居然哽咽了：“小、小白，你长这么大辛苦了。”

“……”白瓷好不容易忍下去的泪意在这瞬间疯狂地涌了上来。

他打人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