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霖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公主殿紧闭的门。
殿门是颖兰打开的,少见的,余念没有奔跳着出来迎接她。
她向殿内看去,正巧对上了余念的杏眼。
见了来人,余念有些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尊师......伤的那么重,来我这做什么......”
听着这带着委屈以及些许疏离的语气,李鹤霖便猜到红瑜定是说了些什么。
“我来......和你道歉。”
余念默默低下头:“尊师救了我,为何要道歉......”
叹了口气,李鹤霖出声:“我知道,你对尊师有所怀疑,所以才会去找贵妃娘娘,对吗?”
余念不再掩盖情绪,猛地抬眸,却又欲言又止。
李鹤霖心中松了一口气,看她这样子,就说明她未全信红瑜的话,事情还有转还的余地。
“为师前来,便是来解徒儿的惑。”李鹤霖不紧不慢地开口,这倒让余念忐忑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未等李鹤霖询问,她便先将红瑜的言语全盘托出。
“贵妃告诉我,你是为了报仇才接近我的,我问她尊师要报什么仇,她却没有说。”她捏了捏手中的匕首,轻声道,“所以......尊师,她说得可是真的?”
本想着红瑜会将不该说的都说出来,谁曾想她说得如此含糊,让李鹤霖一路上编的谎话通通塞了回去。
红瑜的举动......可真像在挑衅她,让她惶恐又摸不着头脑。
“她说的,是真的。”
余念目光暗了下去,却仍抬头注视着李鹤霖,想听听师父会如何解释。
“我接近殿下,便是为了能够将贵妃杀死。”
“什么?”余念一脸惊讶。
不说点真家伙怕是瞒不住她,李鹤霖一改先前淡然的神色,用着严肃的口吻出声:“殿下,其实我不是什么摄政王门客,我,是樊笼新任家主。”
余念听罢咽了咽口水,震惊之余却又觉得只有这样才说得通这一切。
樊笼家主是何等厉害人物,单枪匹马杀死几十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李鹤霖见公主从一脸震惊,再到恍然大悟,最后是......满脸的兴奋,顿时感到匪夷所思。
余念向她靠近,声音有些许颤抖:“我的尊师......竟然是这样厉害的人物。”
“你......不怕我吗?”
“为何要怕。”余念愁容尽褪,咧嘴一笑,“遇见尊师以前,我从来都不敢想,原来女子可以这么活。”
“我......通过摄政王,才能够接近后宫中人......才能够认识殿下您......”李鹤霖有些手足无措,便将脑子里想好的台词先背给余念听。
余念一脸了然地点点头:“本公主知道啦,原是如此,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原谅尊师啦。”
说完这番话,她站起身,不再嬉笑,十分郑重地开口:“尊师,如果有什么忙是徒儿能帮上的,你尽管开口。”
“你都不问问我为何报仇吗?”
“既是仇恨,定然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我不想让你再度陷入痛苦之中。”
李鹤霖一怔,直愣愣地盯着她,不发一言。
“嗯?尊师你不会是被我说的话感动到了吧?”
"嗯。"
余念温柔地笑了笑,继续抚摸着匕首上的梨花纹路,轻声又坚定的开口。
“尊师,你教我武功防身,又救我于危难之中,我无以为报,这次就换徒儿保护你吧。”
言语真挚毫无犹疑。
“我该怎么做呢?”余念询问道。
“......”李鹤霖纯色有些发白,她其实只需要随意含糊过去即可,毕竟近日边陲三国频频作乱,与余念的离别之日即将来临。
但她开始变得优柔寡断。
“你什么都不用做,为为师保守秘密即可,若需要你的帮忙,我会与你说。”
“尊师,你的家主身份仅有我一人知晓吗?皇叔知晓吗?”
“只你一人知晓。”
余念心跳止不住地加快,这是她与李鹤霖两人之间的秘密。
李鹤霖在心中猛抽自己嘴巴子,她又骗了她。
见余念愈来愈信任自己,她却越来越沮丧。
“对了尊师,今日刺杀一事父皇定会彻查......这......”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师父,你就这么信任我呀?你不怕我把你的身份说出去?”
“我信你。”
“尊师,你的伤还好吗?还痛不痛?”
“没事,不痛。”
“也对,尊师可是樊笼家主,这点伤算什么。”
“那你便是樊笼家主的关门弟子了?”
“难道不是吗?尊师,今日我抵挡住了那致命一击你可有看到?”
“看到了。”
“我是不是挺厉害的!”
“还行吧。”
“只是还行?”
“身为我的关门弟子,这难道不是应该做到的?”
“夸我一下会怎样啊......”
两人就这么坐在殿前的门槛上,聊着聊着,黄昏将至。
余念忽地想起了什么,转身跑进殿内,一会儿功夫便捧着个食盒来到李鹤霖的跟前。
“尊师,这是小厨房做的千层糕,可好吃了,你快拿去尝尝。”
李鹤霖挑了挑眉:“这是特意给我准备的?”
余念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之前不是还在怀疑尊师吗?倒会为我准备糕点?”
闻言,余念笑了笑,将糕点塞给她。
“我想着,若是尊师的解释令我满意,那便将它给你,若是你说的我不满意,那徒儿......就将它喂狗!”
李鹤霖回想今日编造的种种解释,漏洞百出,可余念丝毫不在意,甚至不在意她到底说了些什么,仿佛只要李鹤霖去解释了,说什么她都信。
捧着糕点,李鹤霖回到摄政王府。
“解决了?”余冀看向来人。
“嗯。”
“涟安都信了?”
“嗯。”
余冀感到有些奇怪,怎会这么容易?
李鹤霖不语,只是将食盒打开,盒中乳白层叠若云笺,如凝脂秀玉,阵阵香甜传出,李鹤霖有些失神。
她有些僵硬地取出一块放入口中,接着又是一块。
余冀看得莫名其妙。
“你不是牙疼吗?还吃甜的?”
李鹤霖嘴角一抽,那阵阵痛感再度袭来。
......完蛋,忘了这茬了。
不出所料,第二日皇帝便下令行宫中人不许随意走动,势必要查出刺杀公主的幕后之人。
“你觉得会是什么人?”余冀靠于主位,双眼半闭。
“我本以为这波刺客是冲我而来,谁料连公主的命都想取,那必定不是皇帝了。”李鹤霖擦拭着剑身,感到疲惫。
本该留个活口拷问的,可那时也不知是怎么了,什么都没想就把所有人都弄死了。
余冀看出了她的懊悔:“那群人看着便是不要命的,就算留了活口也没什么用,多半会自尽。”
谈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李鹤霖便走出殿门,只见段莲玉在院中角落,静静地擦拭着自己的琴。
这是李鹤霖第三次见她如此了。
她走上前,虽未故意隐藏气息,但脚步依然很轻,不料在离段莲玉五步之时,便被她发现。
她微微转身。
“昨日便见你的琴弦断了,我就随手买了。”李鹤霖伸手,将一小捆琴弦递到她面前。
段莲玉眼中闪过一次诧异,便又立马恢复了正常。
“这琴弦我的确非常需要,谢谢您,但您想要的,我未必给得起。”
段莲玉言语直白,李鹤霖也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我需要你对王府忠诚,不再为皇帝办事。”
“不知这琴弦,够不够收买你?”
“够的。”段莲玉仍抚摸着琴弦,眼帘低垂。
“王爷和我说过此事,我不会再传信于皇帝。”
“我所谓的收买,可不止这些。”李鹤霖蹲下身,将琴弦放在她的手边。
段莲玉转向她,微微欠身。
“那便请姑娘留意诸位皇子,毕竟是皇嗣,怎会不对皇位有所觊觎。”
此话之意,莫非这次刺杀是某位皇子的手笔?
“不知这消息,够不够付这琴弦的费用。”
李鹤霖不置可否。
“姑娘,大仇得报,会给你带来快乐吗?”
“自是会的。”
“那……还得寻对报仇的对象。”
此言一出,李鹤霖皱起眉。
“什么意思?”
“日落将近,姑娘该走了。”
随后绕是李鹤霖如何询问,她都默不作声。
段莲玉是不是知道什么自己遗漏的内情?可她为何话说一半呢?
回屋的路上她仍在思考,并未注意擦肩而过的一路车马,忽然间,一股熟悉的寒刃气息让她猛地一顿。
这……这不是自己的剑刃气息吗?为何会出现在这车队之中?
她随即拦下一个宫女,询问后才得知这是大皇子余辉的车驾。
奇怪了,就连常见面的余冀或是公主殿下都不会染上她的寒刃气息,因为她不会随意动用内力释放杀招,除非……
车驾中有人去过那些被她杀死的刺客的身旁。那么很容易便会沾染上这种气息。
会是大皇子么?
李鹤霖正望着远去的车队出神,忽然有一宫女从她身旁经过,塞给她一封信。
她立马警觉起来,来到无人之处,将信拆开。
嗯?竟是余念的亲笔信。邀她明日傍晚至殿后小山处一叙。
她默默笑了笑,将信收回信笺。
怎么还神神秘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