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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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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还挂在高空,屋外骤然起风,随后竟下起雨来。

雨滴坠落在屋檐上,滴答滴答的。

婢女们手捧着食盘进屋。

这场雨下得颇大,她们的衣裳却并未沾染上雨水。

桑语心下不禁感慨,此处虽是别院,但家仆们行事井然有序,里里外外配合得极为默契。

治家尚且如此,更不必说治国了。

桑语举箸夹起一块鱼肉,轻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这鱼肉鲜嫩无比,滋味醇厚,还带着一丝青梅特有的酸甜,令人回味无穷。

在这个烹饪技艺相对简陋的时代,能够品尝到这样味道丰富、层次分明的佳肴,真让人感到一种由衷的幸福和满足。

“多谢仲父款待,这一爵,寡人敬您!”嬴政将酒爵端至唇边饮了一口,那细长而深邃的凤眼却始终注视着吕不韦。

吕不韦搁下酒爵,感慨道,“老夫与君上已经许久未曾单独晤谈了吧。今日家宴,老夫便想趁此机会絮叨几句。”

嬴政亦是搁下手中的酒爵,正襟危坐,“仲父有何教诲?”

吕不韦摆了摆手,“教诲谈不上,老夫只是想提醒君上,遣兵攻城这样的国之大事,日后还需经过廷议商讨,绝不可再自作主张!毕竟一国之政,关系重大,稍有不慎便会酿成难以挽回的大错啊。”

他所说的,是前些时日里,嬴政越过了廷议,直接下令蒙骜率兵出征,直捣濮阳。

“是!寡人记住了!”嬴政重新拿起酒爵,抿了口酒,以此掩盖眼中的情绪。他忽的问道:“仲父编纂此书,为何定名为《吕氏春秋》?这书名,倒是常让寡人想起鲁国孔丘所编纂的《春秋》。”

吕不韦道:“《春秋》本是记事史书的通称,臣所编纂的《吕氏春秋》却并非是史书。《吕氏春秋》有‘八览、六论、十二纪’,包含天地、万物、古今。这‘十二纪’嘛,按照月令编写,顺应四时变化。此书约二十余万言,包罗天地万物古今之事,故名曰《吕氏春秋》。”

嬴政微微颔首,“大秦有幸,得此鸿篇巨制。”

桑语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他们的谈话,以至于筷箸都不自觉地被搁置在一旁。

师父有一本《吕氏春秋》,是师父的师父送的。

桑语第一次在师父的书桌上看到这本书时,只见书页边缘毛糙,磨损得厉害,显然已被反复翻阅无数次,字里行间更是密密麻麻布满了师父的批注与见解。

起初,桑语试图翻开阅读,却怎么也读不进去。师父说,世间万事万物讲究一个“缘分”,读书亦是如此,若是当下读不下去,那便是缘分未到,不必勉强。

后来,桑语通过了“时空穿越”的体检,为了让她能够迅速融入战国时代,专家们要求她研读完所有这个时期的名作,《吕氏春秋》自然也在其列。

本以为有了任务驱动,能顺理成章地攻克这本晦涩的古籍,可残酷的现实是,桑语依旧觉得它诘屈聱牙,难以沉浸其中。师父得知后,特意写信来,逐段为她讲解剖析,助她理解。

她仍清晰记得,师父在信中写到:除了吕不韦本人,恐怕再无人能确凿知晓他编纂《吕氏春秋》的初衷究竟为何。后世之人种种揣度,终究只是猜测,真相怕是永远尘封于历史之中,难有定论。

现在,吕不韦就坐在她的对面。这个困扰师父许久的问题瞬间涌上她的心头,她在心底反复斟酌,默默演练着该如何开口询问,可最终,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放弃。

嬴政满是回忆和感慨地说道:“齐桓公有管仲,寡人亦有相邦。寡人常忆起年少读书时,凡有所疑,辄咨访仲父。自寡人即位以来,幸得仲父佐治。至于外交之事,仲父娴于辞令,寡人甚任之。若非仲父佐吾,吾寸步难行啊。”

吕不韦笑容满面,酒意上涌,“老夫是看着君上长大的,深知君上胸怀天下,必为千古不世出之君。老夫尚有些肺腑之言,欲向君上陈说。”

“仲父请说!”

“凡尘之人,皆有非短。这天下的学派,亦是如此。唯有杂百家为自家,方可傲然于世。”

嬴政道:“仲父之教诲,寡人定当牢记在心。”

吕不韦却是笑着摇摇头,“君上可知,何为‘为商之道’?”

“为商之道?”嬴政略顿片刻,“商贾之术,寡人不知。”

吕不韦轻笑两声,“猗顿,鲁之穷士也。大畜牛羊,十年之间,赀拟王公,驰名天下。若不徙西河,则无‘猗顿’之富。西河之地,靠近盐池。猗顿以河运取代陆运,经营池盐,故成为巨商大富。唯有独辟蹊径,方能别开生面。想人之所未想,取人之所舍,方可从中获利。为商者,绝非孑然一身。何以用人?何以信人?此皆学问也。”

“齐俗贱奴虏,商人患黠奴。唯刀间收取,以厚利雇之,且予以充分的信任。故,言曰‘宁爵毋刀’。商贾行走于市,朝不保夕。如《书经》上说:‘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朝为富贵闲人,暮时破产流亡,此乃常事。唯有居安思危,盛时不忘落寞时,常思己过,才能传之子孙。”

吕不韦呷了口酒,继而抬眸望向嬴政,缓声问道:“君上垂听臣言久矣,想来心中已有斟酌,臣斗胆一问,不知君上此时何所想?”

嬴政微微垂首,仿若沉思片刻,旋即上身前倾,“政儿愚钝,此刻尚有些懵懂,还望仲父不吝赐教,详加阐释。”

吕不韦慢慢地接着道:“为商之术,与这治国之道,有互通之处。博通百家之言,杂取百家之精华,则使秦国异于关东六国。治国用人,需审慎大胆,唯才是用,用人不疑。为商贾者,盛时则思危,治国亦然。盛而不能思危,必有旦夕之灾。六国皆有内忧,早已无力抗衡秦国。秦兼并六国,只是早晚而已。然而有一事,君上需得好好考虑。”

嬴政当即站起身来,神色端肃,恭恭敬敬地向吕不韦行了一礼,“仲父高论,如拨云见日,令政儿茅塞顿开。政儿在此,谢过仲父此番悉心赐教,往后诸多事宜,还望仲父多多提点。”

“君上若愿听,老夫便多言几句。”吕不韦眉宇间隐隐带着担忧,“东进之路,堆叠着秦人的骨骸。令六国纳土于秦,使四海归一,乃秦国君臣之责。只是……”他略作停顿,目光深沉,“臣所忧者,在于秦法。自商君变法以来,秦以法治国,威震天下。然六国之民,久习旧俗,若骤然以秦法束之,恐民怨沸腾,祸乱暗生。六国者,分则羸弱不堪,合则不可估量。”

嬴政眸光微闪,故作沉吟,片刻后方道:“仲父之言,不无道理。然‘商君之法’乃大秦立国之本,岂能轻动?国无法,则纲纪废弛;民无法,则祸乱丛生。欲使天下归心,唯有秦法可定乾坤。”

吕不韦无奈地长叹口气,问道:“君上可知伊尹?”

嬴政道:“伊尹?殷之臣,佐汤伐夏桀,被尊为阿衡。”

吕不韦只略一点头,“以鼎调羹,调和五味。此乃伊尹治国之理念也。”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木勺从釜中舀起浓汤,奶白色的汤汁顺着勺沿流淌,注入陶碗中,“治大国若烹小鲜,急不得!急不得!”

宴毕归宫,路上,嬴政问桑语:“相邦今日之言,阿桑以为如何?”

桑语生硬地避开了这个问题,“人之落暮,最是伤悲。我方才偷偷瞧着,相邦的发鬓都白了。他编纂《吕氏春秋》,或许便如鸿爪留痕,愿有一物以示后世之人。这份执着与用心,倒也是难得。”

嬴政闻言,眉头微皱,冷哼道:“相邦如今岁数大了,竟变得如此畏首畏尾!六国颓势已显,乘胜追击才是,为何‘急不得’?兼并六国,推行秦法之事,寡人心意已决,绝不动摇。至于六国人是否接受秦法……”他说着又顿住了,道,“且行且看吧。”

桑语低垂眼帘,默然不语。她忽然有些心疼吕不韦的那声叹息。

作为后世之人,她深知历史的轨迹,很难不做出孰对孰错的判断。

适才吕不韦说出的那些话,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回答了困扰她师父多年的疑惑。

在这个“抑商”的时代,吕不韦能够攀升至政治巅峰,不仅得益于他善于借势,更因其自身的处事之道。

吕不韦行事向来谨慎周全,当年入秦游说华阳夫人的计划,堪称经典的营销案例。

他深入调查秦宫内外,精准把握华阳夫人渴望子嗣的心理,锁定了游说的最佳目标。入咸阳后,他先从华阳夫人的身边人入手,游说阳泉君时,直指楚系在秦宫的危机,并提出双赢之策;而面对华阳夫人的姐姐,他则大赞嬴异人的贤德,并以重金购置的珍宝相赠。

最终,在亲人的劝说下,华阳夫人顺水推舟,应允了此事。历史的车轮,自此滚滚向前。

如今,吕不韦编纂《吕氏春秋》,或许正是察觉到了秦法的不足之处。

商鞅之法,曾挽救了岌岌可危的秦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中的缺陷也日渐显露。秦法太过严苛,它可以适用于秦国,却未必能适应一统天下的秦帝国。

然而,君王对他的偏见已根深蒂固。

有些话在嘴边徘徊时,桑语却听得嬴政幽幽地说道:“伊尹放太甲于桐而自立,摄行政当国,以朝诸侯。吕不韦莫非是想效仿伊尹不成?”

桑语惊讶极了,愣了半天,嘴唇抽搐了好几次,最后只发出一个“啊?”

这难道就是说者与听者之间存在的不同理解吗?还是她自己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君上,我觉得吧,相邦所言并非毫无道理。战乱甫定,应当让百姓休养生息,有些事儿确实是急不得。”

嬴政皱着眉,朝她扫了一眼,“你与仲父的想法,倒是一致。方才在筵席之上,你为何缄默不言?他一说,你一和,岂不欢喜?”

桑语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说”的是秦国的未来,她这个秦国的“眼中钉”,哪有资格插话?她还一直觉得纳闷呢,吕不韦竟然全然不顾忌她在场。

桑语忖了忖,问道:“君上可曾,在某一瞬时想过,不如抛开所有的尘世纷扰,只做个‘枕石漱流’的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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