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裴一晚上什么都没吃，霍娴点了几盘水果给他，他才勉强吃了几口。

霍娴承认自己一开始对那些机械鱼不感兴趣的，直到沈共跟孟逐钓上来一只荧光色的鱼，头部圆润，身体表面覆盖着仿生彩色鱼鳞，重点是可以像鹦鹉一样传话，有双扑哧扑哧的翅膀，会飞的机械鱼。

霍娴：“…………”可以拿来逗燕裴。

在宴会散场之后，她又留在江边钓鱼。

燕裴在外面逛了挺久，发现霍娴还没出来，他又回了店里，结果就看见她趴在窗边钓鱼。

燕裴：刚不是说不喜欢么？

他抬脚朝霍娴走过去。

“钓到了吗？”燕裴问。

他走到霍娴身边，就见她拿了一块粗壮的砖头压着一只金色的机械鱼，那只鱼使劲扑腾着翅膀，奈何砖头太重了压根飞不起来。

燕裴：“…………”

“钓上来了一只，怕它跑了我拿砖头先压着。”霍娴一脸认真，正盯着湖里游来游去的机械鱼。

燕裴拿开砖头，抓起那只金色的鱼，它的眼睛变成了两条波浪线。

“诶哟喂，压死我了，有没有一点人性啊？”金鱼不满道。

燕裴将鱼捏在手心，仔细打量了一番：“原来机械的也会疼啊？”

金鱼：“我不知道啊，反正喊疼就行了，程序就是这样规定的。”

燕裴：“……”

“又钓上来一只。”霍娴兴奋的声音传来，燕裴扭头望去，就见她又钓上来一只银色的机械鱼。

银色的这只看起来有点随性，被钓上来了只睁开眼看了他俩一眼，又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了。

霍娴将银色的机械鱼也递到燕裴面前：“送你。”

燕裴伸手接过来，他瞧着手心里的一金一银的机械鱼，意外道：“都给我么？”

霍娴放下鱼竿，弯唇道：“对，谁让我惹老婆生气了，特地送两条鱼给老婆赎罪。”

燕裴垂眸：“为什么是两条机械鱼？”

他掂了掂两条鱼，冰冰凉凉的机械触感，一只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一只闭着眼睛睡觉，让人觉得它就跟没电了一样。

霍娴嗓音玩味而深沉：“听说鱼的记忆只有7秒钟，送鱼给你，希望以后我做错事了老婆就生气7秒钟算了，生气多了我心疼。”

燕裴腹诽道：也不知道是谁生气？

他提醒道：“霍娴，这是机械鱼，不是真鱼，它们的记忆可以永久保存的。”

霍娴无所谓道：“小意思，机械鱼的记忆那就是换个电池的事，从某些程度上来说就是没有记忆。”

燕裴靠在椅背上，优雅地交叠着长腿，听完霍娴的话，他好笑道：“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一秒都不能跟你生气了？”

霍娴坏笑：“当然不是，你要是觉得我‘太凶了’，我随时任你打任你骂，绝不还手。”

燕裴先是愣了一下，后面反应过来霍娴说的什么，整张脸蓦然变红，他猛地站起来，冷着脸道：“今晚你睡地板。”就抬脚走了。

霍娴：…………不是吧？死嘴瞧你干的好事。

她连忙站起来跟上燕裴，金鱼扑腾着翅膀飞在霍娴身边，重复着：“睡地板，睡地板，睡地板。”

霍娴冷声道：“再不闭嘴待会就把你拆了。”

金鱼受到惊吓，连忙兹的一下飞到了燕裴旁边，不敢再说话了。

“真的要我睡地板啊？”霍娴走到燕裴身边又问了一句。

燕裴冷冷淡淡道：“你也可以选择回你自己的宿舍睡床。”

霍娴拒绝：“那还是睡地板好。”

燕裴：“嗯。”

走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士兵突然跑过来附耳低声跟霍娴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就走了。燕裴明显感觉士兵说了那话之后，霍娴整个人情绪突然变淡了，他刚想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霍娴先一步开口：“宝贝，你先回去，我这边今晚还有点事，处理完了再过去找你。”

说完她没给燕裴反问的时间，直接走近他，按着他的后脑就交换了一个深吻。

燕裴被吻得意乱情迷时，她放开了他，说了声晚安就离开了。

燕裴站在原地，望着霍娴的背影，抿着唇沉默了半响，抬脚往宿舍的方向走回去。

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逐渐跟不上霍娴的脚步了。

她好像有什么事都不会跟他说。

两个人看着关系还很好，但总感觉还隔着一层薄纱，他一直看不清霍娴在想什么。

耳边只剩下大雪飘扬的声响以及两只机械鱼扑哧扑哧的翅膀拍打声，燕裴穿过长长的街道，回到了宿舍，埋首倒在枕头上。

今天忙了一天了，他现在才后知后觉感到困倦。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把他抱起来，热水划过身体，把疲倦都蒸发干净，之后他又被人抱回了床上，恍惚间，好像那人摸了很久他的肚子，但他眼皮实在太沉重了，压根睁不开眼。

之后，燕裴感觉自己好像做梦了，从云端跌落又被高高撑起，神经细胞如同被点燃，烈焰瞬间从大脑蔓延到全身，每一根末梢神经都在颤抖。很久之后，房间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跟没有什么来过一样。

第二天燕裴醒来时没有看见霍娴，想来她昨晚真的很忙，没有时间过来。

燕裴神色恹恹，坐在床上静默半响，掀开被子起床，意外发现自己衣服都被换过了。

“…………”

一股淡淡的荷叶信息素气息从他身上传出来，轻轻拂过鼻尖。

燕裴怔愣。

她什么时候来过了？

燕裴抬起两根手指叩响一旁的桌面，两只机械鱼被他这声响惊动，小金鱼连忙跳起来，小银鱼睁开了一会眼睛，看见燕裴之后又继续睡觉。

“昨晚霍娴来了吗？”燕裴问小金鱼。

小金鱼心惊，昨晚它睡着了，压根没注意到有谁来了，于是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没有，昨晚没有人来过。”

燕裴锁眉：“她真的没来过吗？”

“昨晚霍娴来过了，然后把我俩的电池拆了，也不知道她来干什么？”一只懒洋洋睡觉的小银鱼无语地出声，接着将脑袋换了个方位继续睡觉。

燕裴冷冷地瞧向小金鱼：这就是你说的没有人来过？

小金鱼怂了：“……对嘛，我想起来了，昨晚霍娴来过，之后她把我们电池拆了，我就没有命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燕裴嗤笑一声，没再听它狡辩，抬脚走下床。

脚刚踩到地面差点腿软摔下去。

燕裴：“…………”

小金鱼小银鱼：“…………您怎么了？”

燕裴耳朵不动声色地泛起绯红，他费劲地组织语言：“没什么。”

燕裴慢吞吞地走去浴室，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她偷偷摸摸来了干嘛没叫醒他。

再问一句他就让她上床了啊？

干嘛神出鬼没的。

他又不会真把她丢出去了。

燕裴一路胡思乱想地走进医院食堂，两只机械鱼打着哈欠飞在他身旁，燕裴没明白它们两个机器脑袋到底在困什么。

医院人员配置本来就少，燕裴到食堂时人流稀少，不过他遇见了杨乐。

杨乐看到他，一张脸很平静，手里端着一杯豆浆跟两个包子。

“燕医生早。”杨乐站定在他面前说道。

燕裴漠漠地打量着他：“早。”

杨乐勾着唇就抬脚离开了。

燕裴扭头看了他的背影许久，感觉杨乐的气质又变了，他收回视线，走到窗口前看了一圈，依旧没胃口。

但是不吃又不行，他给自己拿了一杯豆浆和一个包子，接着又给沈共拿了三个肉包，就出发去跟他们四人组汇合。

以前燕裴都是自己打手电筒跟在他们几人后面走，今天多了两条鱼，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这鱼的翅膀挺多功能的，能帮他拿手电筒，于是他就让它俩给他打着光，他慢悠悠地走。

想起刚刚杨乐的样子，燕裴脚步一顿，感觉他是假的，他转身就想去找霍娴，结果身后突然出现的人令他脊背陡然僵住。

“见到我很意外？”霍铭勾起唇角，神色阴沉沉的，他闻着燕裴身上一股荷叶信息素的味道，讥讽道：“你天上的爹妈要是知道你天天上赶着给自家的仇人暖床，爱着自己的仇人爱得死去活来，他们面上一定很精彩。”

燕裴手插在口袋里，细细打量着霍铭，不理解他说的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打哪来的。

但这人一向是个疯子，他刚想反怼回去，突然被人拉住手肘，整个人一下子就被挡到了身后。

他扭头，是霍娴。

她怎么在这？

霍娴平静地把燕裴挡到身后，她凝着霍铭，冷静道：“你要干什么？”

霍铭坐在轮椅上，整个人状态极为闲适，笑道：“我的乖女儿，我就是来跟他聊点陈年旧事，瞧你着急得？好吧，我不说行了吧。”

霍娴从容道：“不需要，你离他远一点就行了。”

霍铭整个人很无所谓，视线在燕裴身上绕了一圈，继续悠悠然对霍娴说道：“也怪不得都分化成个Alpha了你还不放过人家，确实这姿色挺上乘的，不睡可就浪费了，反正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霍铭。”霍娴难得咬牙切齿，她抬脚就要冲霍铭走过去，燕裴急忙拉住她：“霍娴，你冷静点，他只是在故意激怒你而已。”

霍娴满眼阴鸷，静静地凝着燕裴，忽而低沉着嗓音高深莫测地问道：“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燕裴抿了抿唇瓣：“我只相信你。”

空气中突然传来霍铭充满玩味的欢笑，他嬉笑道：“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随后他就在属下推着轮椅的动作下渐渐消失了。

燕裴望着霍铭离开的背影发呆，整个人脑子还有点混乱，压根融不进刚才霍娴跟霍铭的对话。

霍娴默默地打量着他，眯起眼睛：“燕裴，你在犹豫，是不是在思考霍铭的话？”

燕裴拉起她的手，摇摇头：“我不会相信任何外人的挑拨离间的话的，要是你真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希望你能自己来跟我说。”

霍娴心跳一滞，藏在腿侧的手猛然攥紧，许久之后，她低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