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的眼睛，一样的松墨香，虞昭和杨鹤引还有席裕安他们三个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沈也暂时是想不通了，她干脆就不想了，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虞昭今日救了她，并有意与她交好，虞昭是一个聪慧的公主，她知道自己早就已经被虞昭吸引了。

拂郎使臣与圣上会谈时，顺了圣上的意，写了一份边境贸易的条约。

圣上一看到这份贸易条约，突然便想借此考核几位皇子公主学习拂郎语的成果，便将这份条约分别交给了沈也和周绎，并要求他们二人将考核的事保密，让皇子公主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考试。

沈也与周绎商量过后，决定三日后做一次随堂练习。他们打算给皇子公主每人发一份贸易条约，让他们在一个时辰内将其翻译完。

要入夜时，沈也坐在书案前迅速地写着什么。

写完后，她放下笔，同往常那般，把纸装进信封里。

踏着月色，她行色匆匆赶往宪台府半个时辰后，她从宪台府出来，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沈也像往常一样，用信封交换了宿机散的解药。

离开宪台府之前，席裕安交代了沈也一件事。

三日后的随堂练习如期举行。

皇子公主们拿到边境贸易条约后，都开始全身心投入到翻译中，皆奋笔疾书。

一个时辰过去了。

周绎敲钟示意他们停笔，沈也则按座次顺序将四人的答卷收好。

皇子公主离开后，书堂中只有沈也与周绎二人。

周绎一边摸着胡子一边说道：“沈学士，此次批改是件大事，我们二人都得细心再细心，对于数量安排，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沈也眸底划过一丝紧张，面上却挂着笑，“此次批改确实得万分细心，若是将四份试卷分开批改难免会有些不公平。”

见周绎微微点头，沈也便继续提议道：“不如这样，改两遍。您比我学识渊博，第一遍由我改，第二遍由周学士您改，这样有不妥之处您便可以指出来，我们讨论过后再给出一个合理的分数。”

周绎闻言，满意地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沈学士真是聪慧。”

沈也浅笑嫣然，“周学士过奖了，那我今日就开始批改试卷，后天上课之前把批改好的试卷交给您批改复核。”

圣上有要求，此次考核虽然不是公开的，但是批改审查试卷时需得按照往常的规矩来，批改人须到贡院的藏书阁去。

沈也坐在藏书阁一张书案前，案上摆放着四份答卷。

她只花了一个时辰，便批改完了四份答卷。

若从答卷的作答情况来看，公主虞昭的翻译是最好的，虽然有些小瑕疵，但准确流畅，符合信达雅的翻译原则。

对于这个结果，沈也一点也不意外，那夜去虞昭宫中时，她问的那些问题，是周绎和自己都还没有教过的内容，而虞昭却已经自学那些内容了。

在学习拂郎语这方面，虞昭本就天赋异禀，她又肯吃苦，勤学苦练，再加上心思细腻，所以她学的最好，实力最强。

大皇子虞铭的译文虽不如虞昭的流畅，却也准确翻译出了条约的内容。

沈也本以为虞洲的答卷会是分数最低的，没想到他居然翻译的还算不错，可以给个良好。

也不知道“良好”是不是这小子真正的实力，是超常发挥了还是有意压分，沈也暂时很难判断。

最差的是虞辞的译文，翻译得马马虎虎，意思嘛倒是翻译了个大概，流畅度就惨不忍睹了，很多地方不通顺，一整份答卷只能说勉强及格。

这是他们四个人的成绩，却不是最终成绩，沈也坐在书案前沉思许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用一份新的答卷替换了虞铭的那份。

所以从现在开始，最优秀的那份答卷，不是虞昭的，而是虞铭的。

她所做的这一切，都被偷摸来寻她和接她的虞洲尽收眼底。

虞洲并未直接点破沈也。

他站在贡院外等她，一直等到夕阳落山。

“四皇子，你怎么在这里？”她的语气有些疲惫。

他的眸底划过一丝心疼，脸上挂着极具少年的笑容，“沈学士，我做了几道菜，想不想尝尝？”

沈也看见他的笑容，心情好了许多，笑着点头。

马车上，虞洲将清蒸鱼，凉拌秋葵，红烧牛肉三道菜一一摆好，然后又递给沈也一双筷子。

沈也夹起一块鱼肉送进嘴里，品尝过后连连称好，“不错不错，是个好厨子。”

看见她吃的开心，他便也开心。她吃完后，他递了一块帕子给她擦嘴。

“阿也，你身体不舒服吗？”

虽然她强撑着精神，可他还是看出了她的虚弱。

他觉得她整个人都有些无力。

她急忙否认，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很好，只不过今日有些累罢了。”

他深深地看着她的眸子，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问：“阿也，你为何要调换皇兄的答卷？”

那一瞬间，沈也有些慌了神。

他！他都看见了！

她侧过头去，不再看他，她不打算向他解释。

“阿也，你心中的皇位继承人是大哥，你进宫，也是为了助大哥继承皇位吗？”

她心目中的皇位继承人？

她没得选，席裕安要她做的事，她不得不做。

心口的抽痛让她的意识清醒了不少，她强忍着疼痛，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一步一步地走进院中，她正要合上院门时，虞洲站在门外，两人相对而立，终是相对无言。

沈也捂着胸口，还没进到屋子里便重重地跌倒在石阶上。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已经按时吃过解药了，为什么宿机散的毒性又发作了？

她闷哼了一声，无数只蚂蚁啃食着她的四肢，她在石阶上来回翻滚，痛苦不已。

意识混沌之时，院门开了，虞洲的身影越来越近却也越来越模糊。

“阿也！！阿也！！！”

沈也再次醒来，是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

她看到虞洲卧在床榻边，合着眼，眉头皱成一团。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覆在那团褶皱处，想要抚平它却惊醒了梦中人。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眸子一瞬间清明了许多，“阿也，你醒了。”

“嗯。”她缩回自己的手，淡淡应道。

他起身稳稳坐在床榻边，“你身上的毒，是席裕安给你下的？”

她点点头。

下一瞬他突然将她一把揽入怀中，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对不起，阿也，是我不好，是我太蠢了，是我无能。”

他的拥抱又紧又炽热，让她感到莫名的心安。像安慰小孩子一般，她轻轻地拍拍他的背，故意逗他：“男人是不可以说自己‘无能‘的，笨蛋。”

沈也看到，虞洲的耳根子肉眼可见地变红了，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搭在他的肩上，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还没有死。”

虞洲抱她抱得更紧了。

“阿也，我一定会想办法为你解毒的。”

他的话稳稳地落在她的心上，她弯起嘴角，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暖。

沈也如约在上课之前将批好的答卷交给周绎进行二次批改核查。

周绎花了半日，仔细地核查了每一份答卷，和沈也预想的差不多，在周绎那里，虞铭拿到了最高分，虞昭位居第二，虞洲和虞辞分别是第三第四名。

最后，是周绎将测试结果上报给了圣上。

沈也回到院子里时，虞昭正在院中的石凳上等着她。

“臣参见公主。”沈也躬身行礼道。

虞昭摆摆手让她不必客气，“近日我亲自制了些茶，特地送来给你尝尝。”

“臣多谢公主抬爱，这怎么好意思。”

虞昭身边的侍女为沈也奉上一杯茶，沈也尝过后愣了半分的神。

这熟悉的味道，不正是她曾经在保州做过的茉莉花茶吗？

虞昭看着沈也，笑道：“沈学士，这茶名叫茉莉花茶，是我从保州的一位女子那儿学来的。哦，对了，说来也巧，那位女子也同沈学士一样，精通拂郎语。”

沈也也跟着笑：“是吗？那可真是有缘。”

随即虞昭摆摆手，侍女侍从们便全部退至门外。

院子里就只剩下沈也和虞昭两个人了。

沈也静静地坐着，等着虞昭先开口。

“随堂考试的事，我很满意，谢谢沈学士。”

“能为殿下分忧，是臣的荣幸。”

虞昭走后，沈也坐在院中，又喝了一杯茉莉花茶，她一边喝一边在心中暗暗想道：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越来越复杂了。皇位之争，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她本以为她在宫中，受席裕安的控制，服务对象是大皇子虞铭，却没想到自己竟成了碟中谍，真正的服务对象是公主虞昭。

沈也从心底佩服这位公主，有实力，有心机，有智慧，有能力，扮猪吃老虎。

有实力懂得藏锋，只是不知道大皇子虞铭是否对公主的实力其实早就看出些端倪呢？

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