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漼家被灭,不想死的杂鱼肯定会急着往河堤外蹦,譬如企图谋害漼家祖母的老妇人采娘,就是漏网之鱼中的一条。
“苏姐姐,你其实不用做这么多,这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父亲跟先漼老爷有些交情,今日得知漼家祖母的事,我心中亦是难过,你要是实在觉得过不去的话,便陪我一起抓住那条谋害祖母的漏网之鱼。”
“好。”
金乌西斜,晚霞照耀在鹰羽阁上空
“郎君,您看了这么久,人数不还是对的上吗?”
“是对的上,但是这个,云湛玉指了指采娘,你看这个红圈旁有一个略小的红点,若说长官习惯性点笔,其它那么多名字怎都没点笔,况且苏倾夏不会闲得去调查七年前漼家灭门人数,这其中肯定有问题,长安,你把东西拿给她,顺带去人相院找一找采娘画像。”
“属下遵命。”
快马加鞭将东西交给苏倾夏后,长安勒马掉头向人相院奔去。
雅馨苑,苏倾夏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采娘上另作标记,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苏姐姐,你怎么看?”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我倒要看看她的救命稻草究竟是谁。”
“好啊苏姐姐,小妹我定全力相助。”
午夜降临,探花街死一般的沉寂,就连空气都变得压抑,喘不上气来,瞬间,一道道黑影如午夜幽灵闪现在鹰羽阁,直往里院关押囚犯的牢狱里冲。
暗处一阁楼,男子一袭夜行衣,不紧不慢的坐在桌案前品茶。
咚咚,长安进门道:“郎君,刺客现在已经在劫狱……。”眨眼间,除却窗扇在风中轻颤几下,哪还有另一人痕迹。
里外院刀剑声轰轰鸣鸣,刺客快步闪进牢狱中,鹰羽阁重启时日不长,几乎没有囚犯,是故轻易就能找到川灰,刺客二话不说,伸手就是一支猝了毒的暗飙,‘砰”一声,暗飙并未像预料中一击即杀,刺客眼神眯了眯,却见川灰身后走出一个男子。
那男子身形修长,肤色白皙,剑眉微挑,一双桃花眼冷冷盯着他,嘴角勾起一个猎人终于捕到猎物的微笑。
刺客大惊,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上了他的当,一击不成,下落就是死,他正打算一刀捅死,奈何面前人的鞭子如闪电般快速席卷银刀,瞬间断成两半。
“急着死作甚,本千户特意准备好些新刑,就等着你品尝呢。”刺客汗毛倒竖,初春时节硬吓出一身冷汗。
“长安。”
“属下在。”
“把人绑到十字架上。”
“是。”
云湛玉不慌不忙等着铜盆中的三角钳烧红,他的嗓音十分冷淡,像催命的阎罗,“谁指示你来的。”无丝毫疑问。
“我就是死也不会说。”
“很好,上一个嘴硬的还是川灰,只可惜才上一会钉刑就死了。”
刺客目瞪口呆,“他早就死了,你是故意放出消息等着我们,真卑鄙。”
云湛玉似是被骂习惯了,左手握拳抵着下颌,贱贱笑着:“宁笑天埋伏本千户就光明磊落了。”
若说刚才是惊讶,那么现下就是惶恐,自己已经没有筹码了,思及此,手心湿漉漉的,云湛玉见状啧啧道,“咦,你倒也不必怕成这样吧,宁笑天私下偷藏铁矿,跟着他只是死路一条,给你一晚上时间,你若肯将铁矿具体位置告诉本千户,本千户保证将你毫发无损的送出去,至于是怎么个送法,你心里清楚。”
接连几日四处查询,苏倾夏终于打听到当年监察漼家被斩首的监斩官是谁。
夜半,南陵西城稍远些的李府上上下下漆黑一片,某处隔间老男人正与身旁年轻美人睡得正香,冷不防破空一声,门扉被人撞开,来人站在门口,从头到脚一身黑,与夜间的冷气融为一体,身旁美人被惊得直战栗,匕首已架在李郝脖子上,他只感觉勃间凉凉的,砸吧着嘴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嘴里还哼囊着:“美妞,别扯老子被子。”
苏倾夏冷冷瞧着他,玉手轻轻往下拉扯被子,李郝又念叨:“别搞了,明日一早还有公务呢。”嘟囔完,又拉扯被子。
没过一秒,被子被人拉走大半,上半身裸露在外,门口冷气一股脑全冲进来,将他冻得直哆嗦,他睁眼怒道:“你干……。”
话未说完,一双冷若寒潭的柳叶眼像看死人一般盯着自己,再看看旁边吓得梨花带雨的美人,是个傻子都知道这是遇刺了。
女子冷道:“李大人,这七年过的可好啊。”
李郝吓得屁滚尿流,就连说话都是哆哆嗦嗦的,“女…侠,您…这是何意?”
“我问你,你可认得采娘。”
“小的不认识。”
“我换个问法,七年前漼家全府上下被无辜杀害,若没记错的话你就是当时的监斩官,我问你,整张罪名文书上为何只有采娘的红圈被人做了一处标记,是谁让你暗中保下采娘?”
李郝整个人的心绪如同晴天霹雳,脑中思绪百转,终是在威压下想起七年前的事,“回女侠,小人确实想起来七年前的事,当时确实是小人在一旁监斩,也确实有一个叫采娘的妇人。”
“我问谁让你保下采娘的。”
“这……”李郝似是有些难说,下一秒脖颈上的刀嵌入更深些,殷红鲜血顺着刀身从刀柄上一滴一滴滴落在李郝手背,他结巴道:“是,是宁家,是宁家让我找另一个叫青娘的人代替采娘受刑。”
“宁武廉为何这样做。”
”小人只是芝麻点的官,哪能知道宁将军想法,女侠,小人已经知无不言了,您就放过小人吧。”
“最后一个问题,叫青娘的妇人住址在哪。”
“好像在西宁。”
“今日之事莫要在外面乱说,否则我的刀子下次就不长眼了。”
“小人明白,多谢女侠不杀之恩。”
门扇已合,李郝摊坐在床榻上,魂魄已经被吓飞,只余床背上湿漉漉的…
空旷街道上空无一人,苏倾夏一个人慢慢走着,去户部调查户籍不可像今日这样,先不说会不会被人发现,惹上一身麻烦,就说户部掌管全国户籍,要想找到青娘无非大海捞针,没个十天半个月是找不到的,难不成她真要像夜间的采花大盗一样变成采籍大盗,思及此,一抹清冷光辉照耀在女子白皙脸颊,不知怎的又走到游饮阁,那人挺拔模糊身影突然冒进苏倾夏脑海里,只此一瞬她又恢复平静。
不行不行,你在乱想什么呢,别看那人平时笑脸嘻嘻的,心里指不定打着什么算盘,重活一世,你怎么还想着相信别人,对呀,你现在是内史令之女,你完全可以借父亲的名义去户部,想开后她转身大步回府,顺带还瞥了眼月亮,烦人的月亮,闲的没事干扰本将思绪。
翌日清晨,苏倾夏,李惜洲乘马车赶往户部衙门,刚一下车就见一身姿颀长,玉树临风的男子站在户部衙门外,见她二人走进那男子温声提醒道:“现下还未到当值时刻,两位姑娘可能要稍等一会,木轮,你去把马车里的小木凳拿来给二位姑娘坐。”
“不用麻烦公子了,我们站着就好。”
苏倾夏今日穿着一身梅花红百褶裙,恰巧男子今日穿着一身跟她相映的靛蓝长袍,男子轻轻一笑,柔和开口,“不知姑娘可是内史令千金?”
“正是,你应该是柏家的公子,只是柏家公子众多,我……”
柏殇看着她笑道:“要不苏姑娘猜一猜在下是柏家几公子。”
“柏四公子吧。”
柏殇挑眉,露出一丝疑问。
“听闻柏四公子曾在街上巷子里撞见一年过花甲,脊背佝偻的老奶奶,老奶奶拿着仅剩的几文钱找小商贩买些肉吃,但无人卖给老奶奶,只因几文钱太少,连个起杆子都压不起来,正巧柏四公子那日路过,不仅给老奶奶买很多肉,还给了一些足以支撑她夫妇二人的银钱,再加上刚刚你让身旁小厮给我二人拿椅子,所以我猜测你是柏四公子。”
柏殇笑道,“苏姑娘当真聪慧。”
谈笑间,当值时间已到,她二人先是拜见户部尚书,再坐到两侧的椅子上。
李惜洲站出来略带哭腔道:“民女听闻任大人公正清廉,为国为民,是以民女过来恳请任大人能帮民女找一个叫青娘的人。”
苏倾夏道:“任叔叔,惜洲是我母亲远方亲戚,她来南陵就是为了找一个叫青娘的人,还望任叔叔能帮帮忙找一找。”
“姑娘快起来吧,找人是没问题,只是这世上同名同姓之人众多,你们知道个大概范围吗?”
“回大人,青娘是西宁人。”李惜洲哽咽道。
任东西不愧是能在一堆账簿中找出兵部支出有问题的人,行事果然迅速且严谨,不及一个时辰,任东西就将青娘的户籍找了出来,
“李姑娘,这几个地址都有叫青娘的人,老夫只能帮到这了,剩下的就靠姑娘自己找了。”
李惜洲道:“小女子多谢任大人,任大人定会身体安康。”激动的语调都高了几分。
一个人影悄然出了内阁,柏殇低头饮茶,嘴角不自觉上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