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事吗？你知道吗我就是下车看一眼，一回头整个马车和你都不见了。”坐在床边的小姑娘焦急地说着，眼神是从未出现过的慌乱无措，径直扑进阳冬怀里。“好，我没事。”阳冬轻轻摇头，坐起身抚摸七满的脑袋，目光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男人。

那人身形伟岸如松，面如刀削，眉宇英武，双眸明亮如寒星。鼻梁高峻，薄唇紧闭，坚定果敢之气尽显。身着玄色锦袍，腰间挂有将军印，不难猜出此人正是二品总兵征南将军陆庭香陆犹忆。

阳冬正欲开口，一碗热腾腾的素面就被男人从身后端到眼前，反观他仍是一脸严肃。“吃吧，道谢就免了，若是休息好了叫我便是，我有话要问你。”说完就往外走，阳冬连忙喊了声“陆将军”就要起身，却被那双锐利的眼睛扫了一眼。那一瞬阳冬仿佛看见了多年前自己挑食不吃饭母亲训斥的眼神，他不禁收回手，默默吃完那碗素面。

“你都不知道，我在林子里乱转根本找不到路，这个人就像神仙一样突然出现，然后拽着我去找你，我都不知道那么黑漆漆，他怎么找到你的。更神奇的是，我们带着你到这的时候马车早就停在门口了。”见陆庭香出去，七满坐在床边絮絮叨叨说起先前的事，说了一会儿抽抽鼻子，对阳冬眨眨眼，压低声音偷偷笑道，“这个什么将军，做饭真好吃，在你醒之前他给我下了三碗面吃，明明看起来凶，要我说可贤惠了。”

“促狭，小心他听到。”阳冬无奈叹口气，下床来。不消片刻，收拾好自己推开门。门外仍是漆黑一片，檐下宫灯随风摇曳，泄露几片光亮。廊中有一人负手而立，一双鹰眸不知望向何处。

“陆将军。”阳冬自背后出声，待他转过身来弓身向其行礼。男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毫不掩饰地打量，叫人如芒在背。良久他才蹙眉缓缓开口道：“阳新白，阿玉和我说过你。”

“渊思寂虑，簌簌如山上松。性温而良，皎皎如天上月。知书达理，翩翩若君子也。”陆庭香走至他面前，居高临下，长眉微蹙，从嘴里吐出的话也是毫不留情，“可本将军所见，只是一无知小儿，胆大妄为，傲慢至极！”一字一句落进阳冬耳中，叫他脸色煞白，梦中的羞愧不知何时又缠上心头。双手交握不知所措，深深低下头不敢再去看眼前人。

“铜花关常年雾气笼罩，不知有多少陷入幻觉迷梦者身死此地。你当路边白骨累累只是将士亡魂么？清醒入梦，你好大的胆子！”最后一句怒喝惊起黑暗中飞鸟无数，就连小心翼翼躲在门口偷看的七满都浑身一颤。

瞅着两人一个赛一个像鹌鹑，陆庭香一时半会竟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又对上那三分像故人而满含内疚的美眸，本就是担心有余的火气算是彻底散了。“多说无益，定当是要吃了亏才得教训。”陆庭香厉声说着，一甩袖随手取一盏烛领着二人向另一处行去。阳冬跟在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头一回如此犯怵。

只是他觉得那位将军的眼神却并没有表现那样愤怒，反而掺杂了一点深深处的悲伤。

像是在看自己，又像是在看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