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冬喜被喂了一颗药丸,很小,都不用嚼就滑到喉咙吞下去了。
他咽了口唾沫,有点走神。
现在他是坐在赤殷书房里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花园里那一通没头没尾的对话完,丘冬喜就被带着一路到了这里。
赤殷正坐在一方雕花木桌边上批奏折,丘冬喜就被忘在了旁边贵妃椅上。
书房正对面还站着一位正说话的官员,黑衣服的太监则忙着在边上给赤殷磨墨。
书房里一起一伏的声音不紧不慢,说的大约是水灾和逆贼余党。
丘冬喜有点脑袋晕乎,听了一会就趴到了椅子上,不知道是先前赤殷给他吃的药丸出了效果,还是他自己开始犯困。
睡着前,他思考的是,魔道也有逆贼?
第二句是,他会不会直接被药死?
而后就是一片昏暗。
等丘冬喜再醒,就是下午了。
还是书房,门却关上了,外面光线偏暗,传来淡淡雨声。
滴滴答答又细密的雨珠带有自发引人昏沉的力量,丘冬喜半响都没有缓和过来,撑着身子半醒半睡,听到雨珠从房梁层叠上一连串砸在地砖,或枝叶,或某处台阶,飞溅出更多细碎的小水珠。
某一声在脑海里骤然放大的‘滴答’里,他发觉,自己怎么神识变窄了许多。
像是,刚筑基那时候,才有的那种感觉。
一语惊醒梦中人,丘冬喜骤然睁开眼。
然后,很明显的一个感觉就是,他的修为,跌了。
丘冬喜几乎是一骨碌爬起来的,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出来了。
怎么回事。
浑身上下没有哪里疼痛,没有经脉不顺,气息也一如往常。
但那可是整整两层的灵气,总不会无故长腿跑了。丘冬喜按着自己手腕一通检测,又换了只手再度试了试。
经脉灵气输送正常,没有阻塞,没有吞噬和倒流。
哪里都是正常的。可是他境界就是跌到了筑基一层。
整整两层圆满的灵气尽数消失了?
丘冬喜不可置信,脑袋嗡嗡作响,腿都软了一下,却还是立刻打坐调整。试探赶紧从体内找出那不知道藏到哪个地方的灵气。
片刻后,丘冬喜睁开眼,神情灰暗,带着不可思议。
真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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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铛被摇晃的不停叮叮当当,光是听就能听出来里面的人有多着急焦虑。
赤殷把门打开的刹那,丘冬喜就‘咻’的窜出来,结果被一把拦腰非常轻易地截住了,连门槛都没踏出去。
白衣袍被睡得有点褶皱,戴着项圈的人眼尾带着点情绪不稳的红,头发也乱了些,像是被气的。此时抬起脸来,对着赤殷憋了半响,憋出一句没什么底气的质问。
“您,为什么把我两层的灵气都散了?”
以往他是绝对不敢的。
但这一遭,是几乎碰着丘冬喜的底线,难得一条不可横越的底线在磋磨。
灵气是他自己用命和身体换来的,是融进骨血后的一部分。代表了过往多年的每一次忍耐,每一点顺从。丘冬喜从不会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产生嫉妒或执念,可若是该属于他的,他绝不会放手。
那是他的大道阶梯,是合欢宗唯一能通往以后茫茫道路的唯一行舟。
为此他已经放弃了很多东西。
赤殷却像是被问及晚膳吃的是饭还是面一样,低下头瞥他一眼。
嗓音平静。
“不是你说的肚子疼?”
可他没说肚子疼是因为灵气啊!
那颗药丸他若是知道有问题,打死也不可能吞下去!
丘冬喜简直要脑仁一寸寸拧断,胸口因为剧烈情绪而上下起伏,贴在赤殷臂弯上时心跳几乎都能传递过去。
他越是显得愠怒,越显得一具单薄身躯轻易可摧残,在魔修掌心里堪堪一握。
“那是我攒了好几年的修为。”丘冬喜在这方面要格外的认真,甚至说得上不理智,乌黑眼珠以往都是胆怯不敢对视的,此时却亮而凌厉,几乎算得上对峙一般紧盯着赤殷的眼睛。
那只从来埋着头将自己窝藏在金色笼子里的小兽,仿佛被人踩中尾巴一般,炸起脊背全部的毛,凶狠警惕地看着来人。
“请还给我。”
丘冬喜被元婴自带的气势压制的身子都起不来,却怎么也不肯把头垂下去。
不用猜,也看得出那两道丢失的旁人灵气,对于这个合欢宗弟子,有多么重要。
几乎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了。
赤殷因为这个理由猛地暴戾的怒火涌上心头。
魔修微微低下了头,俩人的距离便一下子近的要鼻尖相碰。
鲜红的瞳孔在昏暗雨幕的背景下带出了诡邪的光。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亲手洗干净了这只脏兮兮的小狗。
却似乎还要反被咬了一口。
以下犯上,不知悔改。
周遭的气息渐渐寒冷地沉下去。
丘冬喜还处于修为被人随意散掉了几乎一整个大境界的情绪中,胸膛里恼怒和不可置信的怒火占据高处,听到那句反问时像是没感觉到其中的威胁,带着点委屈湿气的眼睛眨也不眨。
谁都不该,动他的修为。
除非付出代价。
然后,丘冬喜干脆用力往前一撞,咬到了赤殷的嘴上。
血腥味到了唇舌上,下一秒就是滔天骇浪一般的可怖威压。
丘冬喜顿觉自己胸口里被什么狠狠撕裂了一下,疼的他马上要呕出一口血,却不管不顾地拉扯着面前人的衣襟,分毫不让,熟练探进了赤殷的口中,毫无尊卑舔了一下,退到唇上,又是狠狠一咬。
这一口下了十足的狠劲,丘冬喜听到赤殷一点闷哼。
然后他被拽着头发猛地扯开。脸色惨白,模样狼狈,嘴角唇瓣都染的鲜红,像是涂了胭脂被人抹开了。皱着眉仍是倔强盯着对方。
不过赤殷的唇上骇然也是一道伤口。
血珠溢出来,破裂,把薄唇弄得鲜艳无比。
魔修沉默了瞬息,脸上忽然怒极反笑。
“想要灵气?”
赤殷此时说话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杀意,是往年地牢里对待血淋淋阶下囚时,才会裹上的暴戾灵息。
“行啊。我给你。”
然后丘冬喜被直接拽进了房内,书房的门骤然合拢,发出震耳欲聋‘砰’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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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是丘冬喜被做的最粗暴的一次。
没有前兆,没有准备,甚至他被扯开衣袍一干二净时,对面的赤殷还衣着完整,最外层的龙袍都不曾脱下。
皮肉撕裂后温热的血成了唯一的舒缓剂,随着魔修几近凌虐的动作溢出,滑过皮肤,汇聚在悬空的后腰,最终浓稠的血珠才滴滴答答落下。
元婴的灵气仿佛贯穿四肢百骸的寒针,从每一寸脆弱经脉一路侵略抵达魂魄底端。
非常疼,疼到后来都要麻木,变成一种从骨髓深处溢出的寒意。
身上的冷汗被逼出一层又一层,整个人在赤殷掌控里几乎要碎了。
丘冬喜是躺着的,呼吸却困难,鼻腔和咽喉都溢出血腥味,颠簸里胸口淤积的一口血也咳出来,把一侧脸颊和肩颈都染的鲜红,他思绪像是被粗暴搅成浆糊再捶打,不知道是泪水还是血水的东西淌了半个软垫。
但是丘冬喜嘴咬的死紧,唇瓣破了也用牙依旧咬住,愣是没有泄出半点声音。
赤殷眼眸猛地一眯,被他刺激到似的动作骤然凶狠了一下。
在下侧的人身体近乎痉挛地颤抖之后,才俯下身,掰着丘冬喜一塌糊涂的脸看向自己。
“不是喜欢灵气吗。”
整个书房被元婴自发塑造的禁制包裹成密不透风的蛛网,充斥着可怖又强势到阴沉的气息,让丘冬喜哪怕听到赤殷的话,也是混杂了重音的恶鬼低语。
“你最好是吃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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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修的事物大多牵扯着阴暗,暴戾,类似地狱爬上来的漆黑不见底的血湖。
现在丘冬喜觉得这说的都不太对。
他妈分明是烫的。
烫的像是一股岩浆,不顾人死活的要分离骨肉,把全部怒火和施虐欲都尽数加塞进一个脆弱纤弱的躯体里。
丘冬喜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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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没有。
丘冬喜抬起一点颤巍又绵软的胳膊,动作很慢,几次都没能成功,最终却狠狠抓到了赤殷的衣角。
靠着这一点发力,他剧烈喘息着,逼迫自己清醒,默不作声运功。
他惹怒对方不是为了找死的。
丘冬喜还记得花无忧的那句承诺,所以才敢一气之下拔老虎须子。
合欢的功法带有自发的修复和适应力量,无论面对的是什么,哪怕是牛鬼蛇神,也可以趋附融合着逐步变成最适配的模样。
丘冬喜不打算死在赤殷的手上。
最起码不是现在。
他眼尾红的可怜,面颊也渐渐带上了粉,眼睫是垂下的,身子毫无承受力的最终紧贴着后侧的椅背,最终退无可退,泪珠大颗大颗从上面掉落,唇却抿紧。
痛楚渐渐淡化,成为一种可以忍受的煎熬。
丘冬喜任由上面的赤殷发泄,哪怕被死死按着一口咬在颈侧,清晰感受到魔修尖利的牙贯穿了皮肉。
疼痛本能让丘冬喜闷哼,眼泪一下子决堤,胳膊却顺势攀上了对方肌肉紧绷的腰身。
然后,终于摸到了什么温凉如玉,带着纹路雕刻的物件。
赤殷已经贴着他的脖子咬到了耳垂,呼吸滚烫,把那处敏感的部位轻易带出一阵绝望地颤栗。
但丘冬喜手握的很紧,没有丝毫泄力,顺着挂绳一寸寸往上,在束腰边侧找到固定的暗扣,指尖颤巍而小心的挑起绳尾,再卷上指根。
终于一下子,将那快玉石拽了下来,塞进贵妃椅靠背与软垫的缝隙。
目的达成,他仿佛整个人都软了,在赤殷怀里像是虚脱似的呼出一声带泣音的呼吸。
随后彻底被拉扯到地狱深渊。
再也没有抗衡对峙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