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气宜人,明媚的阳光撒在耶路撒冷的每一处。城区街道上来往的的商客络绎不绝,去往教堂祈祷的信徒熙熙攘攘,海晏河清,时和岁丰。
??然而,无论多么灿烂的阳光都无法穿透耶路撒冷的宫墙。此时一种沉闷压抑的氛围弥漫在王宫的议事厅中,大臣们围着长桌上由羊皮纸制作的地形图争吵不断。
??“雷纳德,现在是和平时期,你居然破坏与萨拉丁的协议,抢劫撒拉逊人的商队!”,雷蒙德站在长桌一侧愤慨怒骂雷纳德的行为。
??“那不是商队,那是妄图去耶路撒冷亵渎王上的军队!是萨拉丁在给王上的信中撒了谎!”,雷纳德现在另一侧毫不示弱的狡辩。
??“你这样会引得萨拉丁与我们开战,耶路撒冷将再次失去和平!”,一旁坐着的巴里安也站起来帮助好友指责雷纳德。
??“撒拉逊人本就狡猾多变,我们本就不应该相信他们!那所谓的商队明明就是奸细!”雷纳德依然死咬着自己杀的是奸细,竭力辩驳。
??目光的拼杀中,双方的每个眼神都像是一根的刺,狠狠的钉入对方的骨髓。
??其他的贵族大臣坐在长桌两侧或小声争论形势,或沉默不语的看着双方争论。
??长桌远端的大主教希拉克略听着众人的争吵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小声问道,“所以我们应该怎样应对目前的情况。”
??“雷纳德应该去道歉!”,以雷蒙德为首的主和派看向希拉克略。
??“不,我们应该集结兵力去抵抗那些该死的撒拉逊人!”,圣殿骑士团的新任团长杰勒德突然站起来迎合起雷纳德。
??作为虔诚的基督徒,他不畏惧为上帝而死,但他不能容忍有人要亵渎上帝,无论雷纳德的话有几分真假。
??就在大家争论不休时,又有信使走了进来,他走到主位旁,弯腰递上了最新的信件。
??坐在主位上的鲍德温在会议开始后,一直一言不发,沉默的看着底下的大臣们争吵。银制面具遮挡了他的面容,也遮挡了他内心的情绪,让下面的大臣琢磨不透这位君主最想要的处理方式。
??的确,他也在思考此事究竟该如何处理。若不战,势必要惩罚雷纳德,但外约旦目前没有可以替补的守卫人员,若战,萨拉丁又会攻击哪里呢。
??鲍德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信使递来信件,他看过后扬起手,制止众人。
??“Silence!”,坐在鲍德温身侧的泰比利亚斯先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出声制止众人。
??待到众人安静下来后,鲍德温才抬起头扫视全场,简洁的叙述了信件内容,“萨拉丁已经开始征调军队,大约有两万人。”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停止了争吵,全部扑到地形图上开始研究对策。
??此一战,不可避免。
??“王上,既然事情发生在外约旦,我等认为萨拉丁应该会直接领兵攻击那里。”
??“王上,我们现在应召集全国兵力前往外约旦。”
??大多数人都赞同了在外约旦的迎敌的想法,但雷蒙德再次提出了不同的意见,“王上,若举国兵力前往外约旦,那么王国北方将面临兵力空虚的问题,如果萨拉丁前往攻击,恐怕损失不会小。”
??“王国北方有太巴列湖还有加利利山脉,而且萨拉丁如果率军去北方,路途会更加遥远,攻击难度也会增加。臣认为,以信上的内容来看,萨拉丁的骑兵应该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耶路撒冷才对。”
??众人再度投入了争吵,最终尽管有伊贝林兄弟支持,雷蒙德还是没有争过其他人。
??“那么谁来领兵呢?”
??新的问题再次被抛了出来。
??现场有提议雷蒙德的,但由于之前领兵压境的行为被否决。雷纳德更因是事件的起源而不被考虑。
??鲍德温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另一侧的舅舅约瑟芬,点了一下头。
??“驸马居伊如何?”约瑟芬领会到自己外甥的意思,向众人提出了建议。
??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的争吵声更大了。亲近阿格尼丝等人的大臣们表示可以一试,但雷蒙德等人却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理由是居伊过往没有带领过如此多的军队,来到耶路撒冷后也没有正面应对过萨拉丁。
??看着众人再三起争执的鲍德温再次扬手制止了争吵,站起身语气坚定的说道,“我会亲自带领军队前往外约旦,诸位可还有意见?”
??这次再无人反对,众人纷纷站起身,齐声应道,“如您所愿,我的陛下。”
??“那就由大主教准备弥撒,请出真十字架,为王军祈祷。”
??商定好对策的众人离开议事厅,准备召集各处军队。
??在会议上处处不得志的雷蒙德和伊贝林两兄弟也准备返回领地召集军队。
??“鲍德温,巴里安,你们先回伊贝林,我在王宫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雷蒙德在鲍德温寝殿外走廊拐角的尽头突然停下了脚步,和伊贝林两兄弟道别后走向了对侧的方向。
??另一边,同样得知雷纳德抢劫商队的赵不言正躺在寝殿的床上替鲍德温忧心不已。
??“殿下!殿下!”,霜儿从外面走进来。
??“怎么了,霜儿,何事惊慌?”赵不言坐起身来,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
??“殿下又倦了?您就应该让方大人来瞧瞧,这些日子人总是容易疲倦,莫不是吓到了?”,霜儿蹙了蹙眉,有些担忧自家公主。那日她没有跟着去狩猎,回来听说了惊马的事也吓得不行。
??“我没事,不过就是春困罢了。正所谓,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更何况现在出了这等事,我若突然召见医官,王上知道了又要分神了,等方之岐下次进宫吧。”
??赵不言伸了伸懒腰,自从两个月前狩猎回来后,她确实会感到疲倦,有时在窗边看着书也会打起瞌睡。有一次,鲍德温在批改文件,她也是困倦的在椅子打瞌睡,再醒来时,人已经被他抱到了床上。
??昨日听到消息后,赵不言既忧心又生气,雷纳德那个混账东西做下的好事,要让鲍德温去替他平息。偏生他的武力值,耶路撒冷无人可替,不然就应该打死那个混账。
??“对了,找我何事?”
??“哦,殿下您忘了,马上农收了,商队回来了。今天李宏将军派人送来了账册,还有一些鱼类的吃食和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您要不要看看?”
??“账册先放着吧,那些小玩意儿,你去挑一些送到小鲍德温和小伊莎那里。至于吃食,最近总感觉有点热,想吃咱们宋国的东西了,耶路撒冷的东西总觉得有点糙,没什么胃口。”
??“那奴婢给您去做银丝冷淘拌鱼鲊如何。”
??“好。做两份,给王上送过去一份,这两日处理雷纳德的事,心里怕也是焦急不已。”
??“殿下!殿下!”
??两人正说着话,迪安也从外面跑了进来。
??“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慌得不行。”赵不言坐在床上无奈苦笑。
??“殿下,有客来访。”
??两日后的清晨,赵不言一如往常,前往鲍德温的宫殿为他送行。
??“蒂亚,这次出征,不知道萨拉丁会带来多少军队,我只能留下了一小部分圣拉萨路骑士团的成员。”,鲍德温低下头向给自己整理战袍的赵不言解释道。
??“嗯,放心出征,我会安排好后面。”
??赵不言为鲍德温佩戴好王剑,又从身上拿出了一枚鎏金双福团花纹银香囊挂在他的腰间。
??“在外征战,熬药的人都不在身边,我特意做了药丸放在里面…记得按时服用。”
??赵不言低着头,眼眶有些酸涩,右手紧攥着香囊不肯松开,言语有点哽咽。
??“我的蒂亚,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也不是第一次带兵了,相信我。这一次是大臣们认为居伊缺少带兵经验,反对他独自带兵,我有责任统领军队抵抗萨拉丁。”
??鲍德温看着突然落泪的爱人,有些惊讶,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声抚慰。昨晚赵不言来找他,也是说着说着突然落泪,他哄了很久才把人哄好。
??“没…没事,只是你的身体刚安稳一点,雷纳德那个讨厌鬼又惹事。出征在即,不用…不用担心我。”
??赵不言也不知道自己这次是怎么了,一想到鲍德温要走,心中就惴惴不安,情绪就低落的很。
??“好了,我该走了,蒂亚。”
??“愿您凯旋,我的陛下。”
??赵不言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松开抓着鲍德温衣袍的手,离开了他的怀抱,退后一步,屈膝行礼。随后陪着他走到王宫门口,和众人一同看着他的身影越行越远。
??待大军离开后,赵不言收敛好情绪,找到阿格尼丝和希拉克略谈话后,再次返回了鲍德温的宫殿。在衣柜中,找出了一套他的衣物后回自己的宫殿开始收拾行囊。
??“迪安,即刻出宫,带着王上的手令去圣拉萨路骑士团驻扎地,召集所有留下来的骑士与我一同前往塞巴斯蒂。”
??“霜儿,你与迪安一同出宫,召集方之岐以及留守耶路撒冷的甲士,一会儿你们随我同往。”
??“莱斯,替我更衣。我不在的时候,你去看护伊莎贝拉公主。”
??“奴婢遵命。”
??殿中的几个贴身伺候的侍女遵照赵不言的命令各自行事,其余的侍女也上前帮忙收拾行装。
??从鲍德温下令召集军队开始,紧张的情绪就像瘟疫一样蔓延,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带人前往塞巴斯蒂的赵不言也是如此。那日雷蒙德前来请求自己出兵的情形,言犹在耳。
??“关于雷纳德的事,王上已经决定派兵在外约旦迎敌。”
??“阁下来此,应该不是传递消息那么简单吧。”
??“我国兵力一旦派往外约旦,王国北方就会空虚下来。”
??雷蒙德站在赵不言面前,将一份地形图放置在她的书案上,脸上的表情诚恳且严肃。
??“我知道您一向不喜欢主动参与战争,但我仍然想请求您。如果真如我所顾虑的那样,请您看在王上为这座王国殚精竭虑的份上派兵阻拦,王后陛下。”
??当时的赵不言看着地形图也觉得萨拉丁不会选择路途遥远又有天险的加利利地区。
??但,兵者,诡道也。
??若真的这样选择,鲍德温回援的时间,萨拉丁的军队将会长驱直入,像一把锋利的大刀插进耶路撒冷的心脏。那时,塞巴斯蒂的守军将不得不战。
??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
??即使可能性不大,赵不言最终还是答应了雷蒙德的请求。无论是出于担忧鲍德温的想法,还是出于自己军队利益的考量,亲自前往塞巴斯蒂镇守,都是最好的选择。
??“殿下!加利利方向有烽火燃起!”
??这日赵不言正慵懒的斜倚在榻上看书,听到外面传来的消息,血液似乎瞬间沸腾。她丢下书,快速站起身,看着通报人的眼神也重新变得凌厉起来。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传令,点燃塞巴斯蒂的烽火。集结所有人马,即刻向加利利方向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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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随你的命运,浇灌你的花草,疼爱你的玫瑰,别的都在,属于别人的树荫下。
??——佩索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