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透过蕾丝窗帘洒进坎贝尔的卧室，将他的怀表镀上一层金色。

他第三次检查着装——深灰色三件套西装，暗红色领带，新擦亮的皮鞋。这打扮对一个植物园参观来说或许过于正式，但……

【分析：宿主着装选择超出常规社交需求，符合求偶行为特征。警告：情感投入将影响任务优先级。】

"闭嘴，系统。"坎贝尔低声说，调整着领带结，"这只是……职业习惯。"

谎言。

苏格兰场的警探们周末常穿粗花呢外套和软帽，没人会为了一次普通外出如此费心。

但今天不是普通外出，今天是和莉莲·威廉姆斯的"约会"——如果这能称为约会的话。

威廉姆斯香水店门前，莉莲已经等在门口。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绿色的高领连衣裙，银色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墨镜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引人注目的是，她没有拿惯常的手杖，而是撑着一把精致的白色阳伞。

"准时，坎贝尔先生。"她转向坎贝尔走来的方向，"你闻起来……比平时更刻意。新香水？"

坎贝尔感到耳根发热："只是普通的剃须皂。你……没带手杖？"

莉莲的嘴角微微上扬："植物园的路况我熟悉。而且……"她轻轻晃了晃阳伞，"这样更符合约会的氛围，不是吗？"

约会的氛围。坎贝尔的心跳漏了半拍。所以她也认为这是约会？

皇家植物园的入口处已经排起了长队。兰花展是伦敦社交季的热门活动，淑女们穿着鲜艳的裙装，绅士们则大多选择了浅色夏季西装，显得坎贝尔的深色着装更加突兀。

"紧张？"莉莲突然问道，她的手指轻轻搭上他的手臂，"你的脉搏在我手下跳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坎贝尔清了清嗓子："只是……不习惯社交场合。"

莉莲轻笑："一个经常出入上流社会调查案件的警探，不习惯社交场合？谎言的味道可不太好闻，坎贝尔先生。"

没等坎贝尔回应，她已经开始引导他穿过人群，仿佛能看见一般准确地避开障碍。

坎贝尔惊讶地发现，在拥挤的环境中，莉莲比大多数视力正常的人还要灵活。

"左边第三棵橡树下的长椅，"莉莲突然说，"那里视野好又少人。我们可以从那里开始。"

坎贝尔按照她的指示找到了那张长椅。坐下后，莉莲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西洋兰……蝴蝶兰……还有罕见的幽灵兰，"她如数家珍地念着，"温室里有人在搬运万代兰，那种香气像熟透的芒果……哦！"她突然转向右侧，"那边有株刚开的拖鞋兰，腐败的甜味中带着一丝辛辣……非常稀有。"

坎贝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一丛灌木后发现了一个小展台，几位植物学家正围着一株形状奇特的花低声讨论。

"你怎么……"

"气味有方向性，"莉莲解释，"微风带来不同的层次。要真正欣赏兰花，警探先生，你得闭上眼睛。"

坎贝尔犹豫了一下，照做了。

黑暗降临的瞬间，其他感官突然敏锐起来。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莉莲身上淡淡的香气——不是她店里那些复杂的香水，而是一种简单的、近乎甜点的味道，像香草与阳光的混合。

"那不是香水，"莉莲仿佛读出了他的思想，"是洗发皂。薰衣草和蜂蜜。现在，专注在花上。"

渐渐地，坎贝尔开始分辨出空气中的不同层次：浓郁的花香，潮湿的泥土，远处某个人的雪茄，还有……莉莲说的没错，确实有一丝类似芒果的甜腻气息。

"我从来没这样体验过植物园，"他睁开眼，发现莉莲正"注视"着他，墨镜后的表情柔和而专注，"你每天都这样'看'世界吗？"

莉莲的微笑带着一丝顽皮："这只是基础课程，警探先生。等我们进温室后，你才能真正体会香气的交响乐。"

"威廉姆斯小姐！"一个男声突然插入。

坎贝尔转头，看见一个高瘦的男人向他们走来，银框眼镜架在鹰钩鼻上，手里拿着一本皮质笔记本。

"道森教授，"莉莲准确地向声音方向点头致意，"您的兰花讲座今天举行？"

"正是，"道森教授热情地说，然后向坎贝尔伸出手，"查尔斯·道森，皇家植物学会。您一定是威廉姆斯小姐的朋友？"

"亚瑟·坎贝尔，"坎贝尔与他握手，注意到对方掌心有奇怪的黏腻感，"苏格兰场。"

道森的笑容僵了一瞬："啊，警察。威廉姆斯小姐经常为我们提供香水原料的咨询，她对热带花卉的了解令人惊叹。"他转向莉莲，"那株马来西亚的'恶魔之舌'今天开花了，气味相当……刺激。您一定要来闻闻。"

莉莲礼貌地应允，道森便匆匆离开了。坎贝尔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右腿轻微拖沓。

"奇怪，"莉莲低声道，"道森教授以前闻起来像土壤和绿茶……今天却多了种化学物质的味道。"

坎贝尔立刻警觉起来："什么化学物质？"

莉莲皱眉思考："类似……医院的消毒剂，但不完全相同。还有……"她突然抓住坎贝尔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金属墨水。和游轮案件、银行家案件中一样的气味。"

坎贝尔的肌肉瞬间绷紧。德国间谍？在植物园？

"你确定？"

莉莲的点头几乎微不可察："我们得小心。道森可能只是接触过那些人……或者……"

"或者他就是间谍网络的一部分，"坎贝尔接上她的话，"我们需要调查，但必须谨慎。"

接下来的半小时，他们假装普通游客般在植物园漫步，实则暗中关注道森的行动。坎贝尔记下了每个与道森交谈的人，莉莲则通过气味辨识可疑人物。

"那个红胡子男人，"莉莲在走过一个展台时低语，"手上有硝石和硫磺的味道……最近开过枪。"

坎贝尔假装欣赏花朵，记下红胡子的特征。就在这时，广播宣布道森的兰花讲座即将开始。

"我们应该去听听，"莉莲提议，"或许能发现什么。"

讲座在一座玻璃温室举行，观众坐了约五十人。道森站在台前，投影仪展示着各种兰花的显微图像。坎贝尔惊讶地发现，这些19世纪的科技已经相当先进。

"某些兰花，"道森讲解着，"能产生近乎催眠的香气，影响人的精神状态。在马来西亚丛林，土著们用它们进行宗教仪式……"

坎贝尔注意到道森特别强调了一种名为"幽灵皇后"的黑色兰花，声称其香气能"打开心灵之门"。更奇怪的是，道森多次提到这种兰花只在特定月相下释放香气，而今晚正是满月。

"科学胡扯，"坎贝尔低声对莉莲说，"植物生理学上不存在这种月相反应。"

莉莲挑眉："你知道？"

坎贝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泄露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知识："呃……苏格兰场的科学培训……"

讲座结束后，观众排队向道森提问。坎贝尔和莉莲也排在其中，希望能近距离观察。

"坎贝尔先生，"轮到他们时，道森推了推眼镜，"作为执法人员，您对我的研究有何看法？"

坎贝尔谨慎回应："令人着迷，教授。特别是关于香气影响心理的部分……让我想起某些麻醉剂的作用。"

道森的瞳孔微微收缩："您很敏锐。实际上，我正在与圣玛丽医院合作研究兰花提取物的镇痛效果。"他转向莉莲，"威廉姆斯小姐，作为调香专家，您是否愿意参观我的私人温室？那里有些稀有品种可能对您的工作有帮助。"

坎贝尔感到莉莲的手指在他手臂上收紧——这是警告。

"荣幸之至，"莉莲平静地回答，"什么时候方便？"

"今晚，"道森的声音突然降低，"满月时分，'幽灵皇后'将盛开。那景象……那香气……不容错过。"他递给莉莲一张名片，"地址在上面。八点整。"

离开道森后，坎贝尔立刻检查了名片——触感奇怪，比普通纸张厚重。

"这上面涂了东西，"莉莲闻了闻，"无味的化学涂层……可能是某种隐形墨水。"

系统，分析潜在危险。

【警告：道森行为模式与已知间谍手法相似。'幽灵皇后'可能为代号。建议：取消接触。】

坎贝尔正要建议莉莲别去，她却先开口了："我们得去，亚瑟。这是接近间谍网络的机会。"

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如此自然，却让坎贝尔的心跳加速。他想抗议，想命令她远离危险，但莉莲的表情告诉他，争论无用。

"那么我们必须做好准备，"他最终说，"现在，我们还有几小时自由时间……还想继续参观吗？"

莉莲的表情柔和下来："当然。我听说棕榈温室里有株新开的巨花魔芋……据说气味像腐烂的肉。"

坎贝尔做了个鬼脸："听起来很……迷人？"

莉莲的笑声清脆如铃："来吧，警探先生。真正的嗅觉冒险才刚开始。"

他们向棕榈温室走去，坎贝尔的心却悬在半空。

一方面，他期待着与莉莲共度的每一分钟；另一方面，道森的邀请像一片乌云笼罩着这个本应愉快的下午。更糟的是，他的系统积分才攒到2100分，远不足以解锁原著中关于德国间谍网络的关键信息。

棕榈温室的湿热空气像毯子一样裹住他们。莉莲立刻被各种热带植物的气味吸引，像孩子进入糖果店般兴奋。坎贝尔看着她轻触一片巨大的芭蕉叶，脸上露出纯粹的愉悦，突然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

"先生？"一个陌生声音从身后传来。

坎贝尔转身，看到一个穿着考究的年轻人，手里拿着相机："是的？"

"抱歉打扰，"年轻人微笑，"能请您和这位女士让一下吗？我想拍那株猪笼草。"

坎贝尔正要答应，莉莲却突然抓紧了他的手臂。

"快走，"她急促地低语，"他撒谎……相机里有金属和火药的味道……不是真相机。"

坎贝尔的心跳骤停。他假装礼貌地点头，带着莉莲迅速穿过温室，从侧门离开。一出门，他就拉着莉莲小跑起来。

"谁？"他边跑边问。

"不确定，"莉莲喘息着，"但肯定不是摄影师。他的右手有枪油味……左袖藏着刀。"

他们躲进一处灌木丛后的凉亭，坎贝尔警惕地观察四周。阳光依然明媚，游客们悠闲漫步，丝毫不知危险潜伏其中。

"德国人发现我们在调查，"坎贝尔低声道，"道森可能是个陷阱。"

莉莲的呼吸逐渐平稳："或者道森是无辜的，那个假摄影师是间谍……无论如何，今晚的会面太危险了。"

坎贝尔看着她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无论他多么想保护莉莲，她已经深深卷入这场间谍迷局中。而他，一个来自故事外的穿越者，可能正是将她带入危险的原因。

【警告：情感干扰达到临界值。建议：立即终止私人关系以确保任务优先。】

坎贝尔在心中怒吼："不。保护莉莲就是我的任务。"

莉莲的手突然覆上他的："你的心跳又加快了。别担心，警探……我们是一体的。"

一体的。这个词在坎贝尔胸腔中回荡。在这个不属于他的时代，这个看不见却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的女子，竟给了他归属感。

"今晚之前，"他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沙哑，"我们需要制定计划，准备武器，还有……"

莉莲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在那之前，亚瑟……让我们先享受剩下的兰花展。"

阳光下，她的微笑如此明亮，让坎贝尔暂时忘记了即将到来的黑暗。

他回握她的手，决定珍惜这暴风雨前的宁静时刻。

无论今晚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至少此刻，在兰花芬芳中，他们是亚瑟和莉莲，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