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3 福利院

Abandoned kids 被抛弃的孩子

热浪已过，阴雨连绵的夏日午后沁染着丝丝凉意，西里斯混迹在撑着伞的人群中，白色的球鞋面被泥土和雨水沾染，他含糊地抱怨着天气，又将伞撑起些。

浑浊的雨水从伞前流出，闯入西里斯模糊的视线里，那让他本就烦闷的心情更加向极端跑去。

“我们到底要走多远？”西里斯忍不住问，他打量着艾玛的背影，她肩膀向上全都隐匿在宽大的伞下，只有浅紫色的针织外套入目较为和谐，他一时忘了他们离开老歪扭有多久，只觉得两条腿都快不听使唤，“这鬼天气，把我的好心情都搞砸了。”

“你有过好心情？我是说，从今天出门时，你就耷拉着嘴角，像一只没精打采的宠物狗。”艾玛在前面笑，她心中知道西里斯对此感到无趣。

西里斯扯了扯嘴角，“你尽管笑吧，我知道你在心里看不起我。无非是你认为这是很短的距离，我不明白麻瓜们都怎么进行长途旅行，都像你这样的话，两条腿早该进化了。”

“喔，到了。”艾玛停下来，把伞收起来，回过头看他，这让西里斯偏偏琢磨出一丝挑衅的味道。

爬满了青苔的石砖路直通向尽头锈迹斑斑的铁门，他怀疑自己脚边是否刚刚有一只壁虎溜过，他向墙上看去，那早已没了踪影。西里斯站在她身后，敲门声很快引来了门内的关注，有杂乱的脚步出现。

“这里简直像被轰炸过......”西里斯评价道，咂嘴，也收起了伞，淅淅沥沥的小雨融入黑发里。

“是谁？”怯生生的嗓音从门后传来，西里斯目光扫过艾玛，她弯着腰凑到门缝那里，他听到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轻轻回答，“我是艾玛，宝贝，你总是叫我Em，对吗？”

“对啦！”那女孩的声音立刻高兴起来，她似乎在门后蹦跳，很快门后的锁被打开。

一个大脑袋的小孩笑盈盈地站在那里，她实在称不上可爱，滑稽的黑短发像仙人掌的硬刺一样长在脑袋上，皮肤露着病态的苍白，她穿着白色的衣裳，上面有些地方画着稚气的涂鸦，几个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拼凑腹部的地方，西里斯努力辨认，这才认出来那个单词是“ANNA”。

“安娜，”他喃喃着念了出来，那小孩看到西里斯盯着自己身上看，面带畏色，伸出瘦小的手掌抓住艾玛的外套一角，“Em，这个，这个人是谁？”

她大概只有五六岁，西里斯控制不住自己打量她，她的大眼睛流露着畏惧和羞涩，她的头发看上去又硬又短，红通通的脸颊看着奇怪极了。她拉着艾玛向门里走，摇摇摆摆，矮小的身子让人怜悯又心疼。

“嗐，安娜，你的熊宝宝要被爱德华抢走啦——”另一个小男孩冲这里跑过来，他张牙舞爪，穿着和女孩类似的白色衣裳，用蓝色和绿色的颜料在上面涂着类似的字母，“哦，天哪，快看这是谁？！”

西里斯已经跟着艾玛走进这间院子里，这是一个四周被石墙围起来的方形建筑，面前的双层建筑看上去破败却整洁，院外的爬山虎没能闯进这里——也许是人们打理及时，总之这让西里斯舒服多了。

“怎么啦，怎么啦！”越来越多的小孩听到动静，他这才注意到院子里四处都有年龄不同的小孩在玩耍，他们此刻都凑到艾玛附近，各个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是Em！院长嬷嬷——Em就在这里。”

“你敢相信吗，Em，院长嬷嬷昨晚做完祷告后告诉我们你这周也不会来的，可你现在就出现啦！”那个最先冲过来的小男孩一下子抱住艾玛的膝盖，仰着小脸看她，“这是你们新的恶作剧嘛？我可没有上当，我一直认为你今天会来的——”

“才不是呢！Em，乔治他今早偷偷掉眼泪啦。”另一个个子比较矮的小女孩叉着腰气势汹汹地揭穿他，她撅着嘴巴，朝Em伸出双手，“你今天怎么不抱我啦！”

艾玛一直笑着，她蹲下身，一下子融入在孩子群中，“小埃尔，我一会就抱抱你，我保证你会高兴的。现在，乔治告诉我，你真的哭鼻子了吗？”

“不，埃尔总是瞎说！”乔治大喊，他总是讨人喜欢的，凑到艾玛一侧抱住她的胳膊，“Em可以问院长嬷嬷。”

“可爱的小家伙。”艾玛说，“院长嬷嬷总会向着你。”

乔治心满意足，他挑衅地看着那个揭穿他的小女孩，浅浅的眉毛向上扬起。

西里斯站在外围，他完全凑不进去，这里的一切简直让他瞪大了双眼，偌大的院子里，他竟觉得没有自己的落脚之地。

“艾玛。”他喊，“艾玛，你忘了我。”

你把我忘在附近了，我就站在你身后，这里这么多小鬼，把你的注意力全吸引走了。西里斯不满地想。

“啊，你从来没想过和孩子们玩吗？”艾玛笑着抬头，她的眼睛变得亮晶晶，孩子们在叽叽喳喳，他们不停地讲着几天内的趣事，像一只只咕咕叫的鸟儿正在嗷嗷待哺。

西里斯说不上话来，觉得自己的脸色大概和安娜一样苍白。

“哦——我的艾玛。”

他向前看，那中年女人穿着黑色的长裙，她的英语有一种浓重的口音，她向艾玛张开双臂，“我很高兴你来了。”

“院长嬷嬷。”艾玛抱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哎呀，您看上去有够美丽的。”

她们松开来，女院长微笑着，她比艾玛矮一些，神情认真极了，这倒显露出艾玛的调皮，“滑头。”

“我今天给大家带来了新朋友。”艾玛说，“安娜，你刚刚不是问他是谁吗？这是我的好朋友，西里斯，西里斯·波特。”

孩子们似乎满不在乎这个新加入的年轻男人，他们只围着自己的院长嬷嬷和艾玛，倒让西里斯独自站在一侧了。

“呃，你们好。”西里斯极不自然地面对着突然聚集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叫我西里斯，就行。”

“孩子们，快回房间，要被淋生病的。”从屋内走出一位年轻的女孩，她扎着高高的黑色马尾，朝艾玛的方向点了点头表示欢迎，便急忙将不情不愿的孩子们带回房间。

“只一刻不看，他们便跑了出来。”那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笑，离开了。

“我们也进去吧。”女院长说，她端庄又亲切地握着艾玛的手，“英国的天气，总是这样。”

西里斯跟着走进一间小屋里，这屋里简陋极了，只有窗边有一张大木桌，木桌上铺着浅绿色的田园桌布，旁边留着几把配套的椅子，西里斯看艾玛坐下，自己也紧跟着坐下。

隔壁房间孩子们的声音渐渐小了，“他们在画画。”女院长解释道。

西里斯察觉到女院长的眼睛久久注视着自己，他疑惑地看着，“有什么问题吗？”

“不，抱歉。”她说，“我只是很少见到有人用星座命名，希望你体谅我的冒犯。”

“这有什么冒犯。”西里斯不以为意，“我们全家都以星座命名，我也惊讶您会了解天狼座。”

艾玛明显不知道西里斯的名字还有这样的含义，她好奇地问，“院长嬷嬷，您能解释一下天狼座吗？我可不敢显露我的无知！可现在显然已经暴露了呦。”

女院长友好地点点头，她那又细又黑的眉毛下的眼睛柔和地装满了对后辈的慈爱，“天狼星是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恒星，苍白，又带有闪烁的蓝色光亮。”

“你知道我来自哪里，”她的眼睛使她沉稳的脸庞多了几分柔软，“夏威夷人总认为天狼星是独立而神圣的，’天狼星在生来就有痛苦的人类头顶上漫步‘【注】，它了解我们的一切，有时态度轻率地走在不短的白日里，因为它对琐事都不在乎。”

“这太深奥了。”西里斯感叹，“就连我妈妈也不能说得更好些了，我的朽木脑袋会被这些话捣碎的。”

女院长面上带着严肃的微笑，而她不紧不慢的话语却能让人舒坦，“天狼星是自由的，我说不出它的轨道，每个人都是复杂的。”

“这倒符合他。”艾玛笑着说。

“如果西里斯想和孩子们认识，艾玛可以带你熟悉，他们就在隔壁。”

“我想。”鬼使神差地，西里斯一口应了下来，他在这里感到压抑，说不出口的压抑，女院长周遭的氛围让他感到紧张，他立刻起身，“我这就去了。”

“哦，等等我。”艾玛说，她向院长微笑，“再见，院长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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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对艾玛的到来显然高兴极了，但他们都乖巧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没有动弹。

这里的颜料不足，几个孩子围成一圈共用一盒，那个黑马尾的女孩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等待着孩子们未完成的画作。

“凯蒂，我们能和孩子们一起画吗？”艾玛问，虽然她明知道答案是可以，窗边的女孩点点头，“Em，别犯傻了，你不必问我的。”

他们在最靠近门口的四五个孩子身边坐下，孩子们高兴地接纳了，乔治将自己的白纸递给西里斯和艾玛，“给。”

西里斯接过，白纸上留着几笔紫色的勾勒，看上去像个人形，乔治解释道，“我在画女巫。”

“得了吧，乔治，你又不知道女巫什么样儿。”衣服上写着“LUCY”的女孩说，“你只是看了那本小人书，况且，我们不能肯定世上一定有女巫，对吗，Em？”

艾玛灰色的眼睛在白炽灯下忽闪着光，她看了一眼西里斯，最后朝露西亚点头，“我们不能肯定，伦敦这样大，可像我们这样的人这样多。”

露西亚咯咯笑了，她高兴自己的说法被艾玛赞同了。

“总会有女巫的。”乔治撇嘴，“说不准还有可怕的男巫，在没有灯的夜晚专抓我们这些小孩。”

西里斯有些不懂他的逻辑，他拿着一只绿色的水笔在纸上乱画着，试图挽回男巫们在这位麻瓜小孩心中的形象，“扯皮的小孩儿，别乱讲。”

“我才没有乱讲。”乔治低着头嘟囔，笔下开始用力，似乎在宣泄自己突然而来的不满，“小人书上就是这样讲的。”

他说完这句话，气冲冲地抬着头瞪着西里斯，大眼睛一瞬间包满了眼泪，“他们专抓没人要的小孩，你不要以为我都不懂，我就是没有人要的小孩，露西亚也是，可怜的安娜也是我这样......”

他哭了起来，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更悲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