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站在客厅门口，隔着走廊，看见阳光斜斜洒在那张沙发上。

杰克·内皮尔半靠在沙发扶手上，身上披着一块毛毯，头发很凌乱，额头的伤口被处理过了，脖子上和手上都缠了绷带。他低着头翻一本杂志，却没有翻页的动作，看上去只是借此转移注意力。

他注意到布鲁斯出来了，于是抬起头看向他——那一瞬间，眼里飞快的掠过一丝紧张。

“布鲁斯，”他说，声音有些虚，“呃…你愿意和我聊聊吗？”

布鲁斯用行动传达了自己的意愿，他在离沙发不远的单人椅上坐了下来。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

“像是刚和大猩猩打了一架。”杰克指了指自己的脸，试图开个玩笑，“享受蝙蝠侠的罪犯VIP服务？说实在的，糟糕透顶的体验。”

布鲁斯沉默的看着他。

杰克顿了顿，轻轻叹口气：“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那样看我。你是做噩梦了吗？还是什么……应激反应？”

布鲁斯斟酌了两秒，低声道：

“我……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我很抱歉。”

杰克微微一怔，追问道：

“梦里的我是什么样的？”

“你的头发变成了绿色，皮肤也变得皱皱巴巴的，口红差不多涂到耳朵，”布鲁斯凝视着杰克，捕捉他的每一个细微反应，“你行为诡异，举止疯癫，一直笑个没完。”

“好吧，听上去好像挺糟糕的，”杰克干笑了一声，他将视线移向手中那本杂志，语气小心：“我想我能习惯这些事情，你知道的，以前也有几次……当你压力太大时会说些奇怪的话。上次你跑到蝙蝠洞关了两天，回来第一句话是问我‘我是不是你幻想出来的’。”

布鲁斯眉头动了一下，语气平静：

“我问过这种问题？”

“还不止一次。”杰克耸耸肩，“你总是对一切抱有质疑态度……但我总觉得你这样太累了。”

布鲁斯没有接话，心中却升起一丝冷意。

这个世界似乎也为他现在的状态准备了一个合理的过去。

他换了个角度：

“那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嗯？”杰克偏头，似乎没反应过来。

“我们……交往多久？”

杰克定定的看着他。

“两年三个月。”他说得毫不犹豫，“第一次见你是你来看我的演出，那个时候你主动留下了联系方式。后来约会的次数多了，你答应了我的交往请求……我还记得当时我们在韦恩大厦的电梯里。”

“你的记性不错。”布鲁斯评价道。

“我不会忘记这些纪念性的时刻，”杰克深情的望着他，“我知道你也记得……嘿，我们每个月都一起庆祝纪念日，下个纪念日我们去哪里？我知道你之前一直想和我一起去爱丁堡度假，不如这次我们叫上你的家人一起，怎么样？”

布鲁斯沉默片刻，开口：

“很抱歉，我没法陪你过这个月的纪念日。”

杰克怔住。

“……也许是意外，我忽然不记得我们在一起的任何事。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只记得梦里的你。我不记得和你共度的时光，也不记得这些照片，旅行，谈话……所有你说的那些，在我的脑海里都……不存在。”

他抬起眼，捕捉杰克的反应。

杰克茫然坐在那里，让那句话真正的沉入心底。

几秒后，他慢慢点头了。

“……谢谢你告诉我。”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它们都重新讲给你听。”

布鲁斯没有立刻回应。

“我可以把它们都重新讲给你听。”杰克再次轻声重复。

布鲁斯没有说“好”，只是缓缓点头，像在默许一个危险的实验开始。

杰克试着坐得靠近一些，他动作缓慢而小心。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说着，强行让自己开心起来，“你穿了一身三件套深灰西装，头发抹了发胶，像是可以直接去拍城市宣传片。但你来剧院的时候戏已经演了一半了，所以没有很多人注意到你。”

布鲁斯静静听着，眼神却扫过沙发后方的摆设，墙上的照片、装饰品、杯子……

“当时那场戏是《哈姆雷特》，你坐在最后一排。我一直以为你睡着了，因为你太安静了。”杰克耸耸肩，“直到结束后你走到后台，问我是怎么理解这场戏的，我至今还记得你当初问过我的一个问题——‘主演先生，你觉得王子后来疯了吗？’”

“你说什么了？”

“我回答说，我认为他只是一个无法接受现实的可怜人。”

“很中肯。”

“嗯哼，你当初也是这么回答的。”

布鲁斯一时说不出话。

他努力想从杰克脸上读出一点伪装的神色。但杰克的眼神是深情的，甚至……带着某种“我们又重新相遇”的温柔。

“你后来跟我说，”杰克继续，“你其实已经连续来了三场。只是前两次你没敢来找我，因为你说你不擅长……对男性表达兴趣。”

布鲁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

“我们的关系后来向大众公开了吗？”

杰克一愣，然后笑了。

“当然，布鲁斯，那次你非要让我出席你的访谈。”

“我？”

“是你主动提出的，我当时很意外。”他回忆着，“结果现场的主持人问你‘如果杰克是哥谭的罪犯，你还会爱他吗？’你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布鲁斯挑了挑眉：“听上去像我。”

“是的，但是这让我感到难堪，于是结束后我们吵了一架。”

“那天你晚饭也没吃，一直在楼上的书房呆着。我去找你，你说……你不想让感情变成舆论的猎物。”

布鲁斯眼神微动。

如果这一切是捏造的——

“后来你还说了一句。”杰克看着他，轻声念道，“‘如果我保护不了你，那我就不配拥有你。’”

布鲁斯怔了一下。

“你还想听吗？我可以继续说，或者……你想问我什么都行。”

布鲁斯略带歉意的说：

“暂时没有了，我很想我能记得。”

杰克望着他，嘴角缓缓扬起，眼睛却有些红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