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二天就是开学典礼。
渭城一中的开学典礼,托以往诸多著名校友和当下学生来自各行各业精英父母的福,总是开得格外盛大且瞩目。
贺炤他们的地理老师吴次华作为教师代表,她站在台上落落大方地讲她的教育理念和未来畅想,台下一阵掌声。
然而这其中对于学生来说最关心的却还是学生代表是谁?
每年开学典礼上的学生代表不一定是学习成绩最好的,因为渭城一中由于包含国际部和国内部,所以校风较为开放,并非只以成绩论高低,其中选取的学生代表是综合素质最高的。
贺炤坐在台下,听台上的主持人落落大方地介绍完相关事宜后,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之中,在场千余人,台下还不乏一些著名的各界名流人士,那个站在台上的学生究竟会是谁呢?
屏息凝神之间,一个穿着校服正装的高大男生迈着不急不徐地平稳的步伐走了台,他迎着全场上千人的目光扬起下颚,目光扫过全场后才开口:“大家好,我是渭城一中今年的高一新生,余伯希。”
金属质感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整个礼堂穿过贺炤的耳膜,他像是突然被搔刮了一下,与某种乐器隐秘地共振。
旁边的女生此刻也激动地窃窃私语,“余伯希?那是余伯希欸!”
“没想到这里可以看到余伯希!”
“你知道吗?余伯希不仅学习好长得帅,听说歧美就是余伯希家的!”
贺炤一愣。歧美?贺炤的手机里甚至就有这家科技公司研发的ai app。
“这简直是人生赢家吧!”女孩感叹道。
贺炤也不由得赞同。
从余伯希第一次出现,他就知道余伯希即使在人才济济的渭城一中都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但是每一次余伯希的亮相都还是突破了贺炤的预期。
如果说贺炤是这座大都市中最为普通,凭借自己过分的努力侥幸走到这里的,那么余伯希就完全是他的相反面,是天生就拥有一切又能做好一切的天之骄子。
余伯希就是他命运的反面。
贺炤不自觉地垂下头去。
台上的余伯希嘴角闪过一闪而过的笑意,紧接着他又装作不知道台下的热议,依旧用平稳、适中的语调讲着自己的发言,甚至还有余力时不时开个玩笑,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贺炤原本不打算认真听,结果等到余伯希结束向台下人鞠躬,贺炤举起手,掌声融入到整个会场此起彼伏的掌声之中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十分认真地听完了。
可以看出来余伯希上台演讲的经验十分丰富,他不需要看稿也能在台上侃侃而谈,自信、轻松、幽默,既从自己聊起,又能恰如其分地引起人们的共鸣。
一场演讲结束,台下掌声雷动,就连下一位登场的某位著名记者都笑道,“长江后浪拍前浪,现在大家都更喜欢年轻的小帅哥了。”
在玩笑与专业人士的勉励之下,开学典礼的热情气氛达到了顶点。
而这时,那些贺炤以往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些企业家和政客做了最后的发言。他们慷慨陈词,回忆自己的过往,总结自己的成功经验,同时激励在场的同学也要不放弃。
贺炤看着周围同学脸上艳羡的神情不由得觉得好笑,时代早就变了,这是一个月亮是由六便士铸就的时代。
就算真的有人可以在这个时代继续创造像他们一样的神话,那也是余伯希这种出身造就不凡的人可以做到的。
但是贺炤还是想找到自己的月亮。
不是成绩,不是能拿高薪的工作,不是这个世界定义的成功的标准,是自己的月亮。
开学典礼结束,贺炤和孙云安来到食堂吃饭。
二人正说着话,人群中突然有一阵骚动,贺炤和孙云安回头,就看见了人群中簇拥着的余伯希正端着自己的餐盘举步维艰地向前走。
中午的饭点人本来就比较多,空位很少。况且余伯希才出了一个风头,此刻正是焦点中心就出现在食堂里,更是中午大家茶余饭后的观赏动物。
余伯希被围在人群中,脸色几度变换,脚步也很是急切。可惜偏偏周围人都像看不懂或者说不愿看懂他的表情一样围着他,余伯希连个位置都找不到。
贺炤冷眼旁观了一会儿,看到余伯希几乎都快要发作了才朝他招了招手,“这里!”
孙云安颇为惊讶道:“你们难道还挺熟的?”
余伯希看见贺炤也不管先前有什么恩怨了,立马婉拒了身边向他搭话的人,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余伯希气定神闲地坐下,他举止优雅得体,乍看之下与刚才没有什么两样,如果不是他掌心的细汗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慌张的话。
余伯希低声对贺炤说:“谢了。”
贺炤收起自己的眼神,随口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孙云安第一次和余伯希近距离搭话,倒是显得十分兴奋,他看了看余伯希餐盘里的饭,“余哥,你怎么才打了这么点?连肉都没有,吃我的!”
余伯希盛情难却,抬头看贺炤,贺炤却继续装作没看见,只顾吃自己的。余伯希只好夹了两块肉。
然后他就看见贺炤碗里更是清汤寡水的,余伯希不解,他直接问道:“你怎么吃的都是菜?”
“自然是为了省钱。”贺炤咬着筷子,语气理所当然,“这里的食堂仗着学生有钱人多价格很贵,多放两块肉就能多要好几块,我宁愿吃菜。”
“你.....”余伯希像是在纠结用词,“很缺钱?”
贺炤反问道:“怎么?你要捐我几块?”
他话音刚落,余伯希还未回答,贺炤却道“你给我也不会要的。”
他低头吃饭,吃的慢条斯理一副享受的样子。
余伯希皱眉问道:“为什么?”他那神情似乎在纳闷贺炤怎么会说不要?
贺炤看了一眼余伯希的餐盘,一字一句道:“不食嗟来之食。”
余伯希却全然没有被激怒,他用十分温和的语气问:“你连钱都没有,要什么自尊?”
贺炤的脸色骤然变了,手中的筷子都和碗相碰,发出尖锐的声音。
就连孙云安都察觉出余伯希似乎像是在侮辱人。
贺炤重重地搁下筷子,站起来俯视余伯希,“在你眼里,没钱又赢不了的人生就没有尊严吗?”
他盯着余伯希的眼睛,言语中仿佛有利刃出鞘,“你也太小瞧人了。”
贺炤拉着孙云安离开了。
坐在座位上的余伯希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嘴角微微上扬,全然没有被人挑衅后的怒意,反而是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
不一会儿一个552的同学过来见到余伯希一个人坐着连忙过来搭话:“余哥你怎么一个人坐着?”
余伯希看了一眼说话这人没有丝毫印象的脸,冷漠道:“这座位留给你了。”
说完就离开了。
余伯希在走出食堂的路上回忆起那句“你施舍我也不会要”,不禁对贺炤的过往和背景充满了好奇心。
余伯希回到教室后眼神落在了正和其他人说话的孙云安身上,他走过去说:“我和他有几句话要说。”
其他人见余伯希有话要对孙云安说便都识趣地离开了,孙云安殷切问道:“什么事啊?”
余伯希知道贺炤不需要人可怜,但是他似乎又很在意这个。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问出:“我想知道贺炤家里是什么情况?”
孙云安的笑脸顿时化为乌有,他皱眉道:“我不知道你和小炤之间的过节有多深,但是想从我这里探听他的消息,没门!”
他和贺炤小时候住在一个院子里,孙云安比贺炤大半年。现在基本上已经没有人会相信,如今能言善道的孙云安在他小时候口吃。
当时没有小孩愿意和他一起玩,只有贺炤跑过来,忽略他那时整天铁青的脸色邀请他一起去放风筝。
自那以后,孙云安有了第一个好朋友贺炤,他也敢去说话慢慢地不再口吃了。
后来许多年,孙云安都发誓,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在贺炤身边支持他、保护他。
哪怕只为了当年那只落在树下的风筝。
余伯希探听无果还触了一鼻子灰,有些惊讶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竟然能这么牢靠。
他靠在窗边,看着孙云安和贺炤的背影,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
贺炤这个人和他之前遇到的人都不太一样。
大多数在乎的人东西他看起来都不在乎,活在余伯希的规则之外,让人摸不清楚脉络。
越接近贺炤,好似与余伯希过去所秉信的一切相悖。余伯希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但是他的确,觉得很兴奋,这种兴奋是无论他取得什么样的成绩都无法与之匹敌的。
余伯希暗自低头,在心中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对于余伯希来说,如果可以知道贺炤的目的,也许就可以像破解一道题一样破解贺炤。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同学的打趣:“余哥,你看什么呢?”他朝着余伯希的视线看去,看到了贺炤,“贺炤吗?我劝你还是离他远点。”
“怎么?你知道什么?”
“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听和他以前一个班的同学说他以前好像犯过什么事,和人打过架之类的,总之大家对他的评价不太好,听说私生活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