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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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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内的,桑绥眉头紧皱,极度不满桑满类似挑衅的行为。但他视线锁定她近十秒,没有发作,只朝最右边的沙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坐下。

桑满略感意外地瞥他眼。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她的印象里,桑绥可不是这么好脾气的人。苍兰在的时候还能管管他,她去世后桑绥整个人都阴晴不定,看着随时都能发疯,要是在古代,一定会是民间人人喊打的暴君。

她坐下以后才开始环顾四周,除了她以外,客厅里还有三个人。赵芳芸坐在最左边,桑绥和他新看上的那空姐坐在中间,桑夏不在,约莫是赵芳芸不想她看到这些场面,把她关在楼上房间。

几乎第一时间,桑满打量起那个空姐。她看起来胆子很小,尤其处在这种场合,几乎整个人靠在桑绥身上,后者搂着她的腰,享受这种依赖,赵芳芸则是隐隐咬牙切齿。

在座的各有各的心思,桑满懒得揭穿,只觉桑绥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让她通体生寒。

“所以呢。”

桑满率先开口。不明白桑绥想做什么,不如抢占先机:“把我喊回来是有什么事。你们要离婚的话随意,我只想来搬走我妈妈留在这的东西。”

“小满。”桑绥语气严肃,“你已经三年没有回家过年了。谈个恋爱把自己谈傻了,连家都不要了吗?”

最开始桑满还会做些表面功夫,过年会回来。和谢西隼谈恋爱后,第一年没同居,第二年他以为她会去桑家过年,就回了谢家。回来发现桑满当晚就回来了,宁可一个人待在家里也不想待在桑家,索性之后都陪着她过两个人的年。

“这里是我的家吗?”

桑满掀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说:“你纵容赵芳芸让我搬走的时候,怎么不说我还有家。”

“你阿姨生孩子这么辛苦,让你委屈一下怎么了?”

桑绥冷笑:“倒是你,小满,在外面这么多年,心都被男人带野了。”

要是以前的桑满,怎么会跟他顶嘴,他说什么她都只会说好。再看看现在,让这么多人等她不说,还说一句顶一句。

“你不要忘了,是我把你介绍到谢长坤面前的。”桑绥提醒她,“如果没有我,就凭你,能认识谢西隼这样的人?能和他谈上恋爱?”

桑满真是要被他的强盗理论整笑了:“我和谢西隼在一起,是他喜欢我这个人,和你有什么关系?能不能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她不擅长骂人,能想出来的,最恶毒的词汇也就这些,对象甚至是她的亲生父亲。

桑满忽然没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念头。

她会过来,是因为桑宅还留着很多苍兰的遗物。如果桑绥要离婚,新的女人住进来,又得照着她的想法翻新一遍,她就可以顺势带走苍兰的东西。

“如果你喊我来只是想说这些。”桑满起身,“那我就先走了。你什么时候离婚,我再回来搬我妈的东西。”

“还有。”

桑满瞥了眼他怀里的女人,面无表情道:“你现在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她连我妈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桑满!你什么态度?”

桑绥成功被这话激怒,跟着她站起来,气势汹汹地站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睇她:“向阿姨道歉。”

“你才应该向我妈道歉吧。”

桑绥的不要脸程度屡次刷新她的下限。看着他的脸,桑满想起小的时候,他工作也忙,但会努力早点回家陪她和苍兰吃饭,会抽空和她们出去玩,也说过很多次最爱她们,只爱她们。

那些幸福的时刻是真实的,桑绥如今的陌生一样是真实的。

“我第一次觉得,幸好我妈死得早。”

桑满扬起唇角,她是想笑的,但可能哭的情绪要更重些。想到自己在这个男人身上付出过的感情,和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要是她看见你现在的样子,又该怎么想,会不会很失望。”

“啪——”

祝苍兰是他心底的禁忌,听到桑满这些话,桑绥一瞬失去理智,再回过神,已经一耳光扇在亲生女儿脸上。

看着面前这张和亡妻八分相像的脸,他忽地一阵惊慌,本能地道歉:“对不起,小满,爸爸不是——”

“没关系。”

其实是可以躲掉的,掌风过来的时候,桑满迟疑了,最后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她平静道:“你也在我身上付出过,这巴掌就当我还给你的。”

“桑绥,我们两清了,以后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也没有过我妈这个老婆。”

“我会尽快找人来搬走我妈的东西,至于你的,我什么都不想要,都留给桑夏吧。”

桑夏是所有人里面,最无辜的。

桑满转身,大步往外走。桑绥下意识跟上去,见她停在门口,背对着他,说了一句:“祝你以后开心。”

苍兰离世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祝他们开心。

-

撇清关系的时候觉得自己挺帅,桑满捂着脸到最近的药店买冰袋,在心里把桑绥骂了无数遍。

早知道就躲掉了。

干嘛想着一债还一债,硬生生挨了个巴掌,她真的好蠢。

这回家和谢西隼打上照面,肯定会被他察觉,到时候怎么解释?我为了和我爸彻底撇清,挨了个巴掌,谢西隼肯定会觉得她脑子有病,搞不好还得大半夜冲到桑宅找桑绥打架。

药店店员看她年纪轻轻,大晚上一个人来,还顶着这样的脸,反复询问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是不是受到家暴,需不需要帮忙报警。桑满否认三连,顶着她们质疑又担忧的目光,接过冰袋,顺便询问:“姐姐,有没有快速消肿的方法?”

“没有。”

店员姐姐人很好,免费送了她两冰袋:“还好没有肿的很厉害,冰敷一个小时左右就好了。”

一个小时啊……那她到家得十点钟了。

桑满苦着脸,坐在店员姐姐给她搬的小椅子上,听她们讲了一堆防止家暴、遇到家暴如何反抗的小贴士,中途还接了谢西隼一个电话。

“我和同事在外面吃饭呢,等等回去。”

挂了电话,店员震怒:“你还要回去?”

桑满:“……”

她又开始觉得自己好蠢了。

好不容易消肿,在店员的再三要求下,桑满不得不存了她的电话号码,才打车回家。

进门前,桑满打开手机前置,再三确定已经消肿,看不出来痕迹,才低头掏钥匙。钥匙还没掏出来,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谢西隼站在门口,看起来委屈巴巴:“桑桑,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

“晚”字还没说出来,他看清楚她的脸,脸色倏地黑了个透。

桑满还没反应过来,他伸手,摸上她的左脸,眼底戾气很重:“怎么弄的?”

桑满有片刻的凝噎。

谢西隼眼神这么好的吗?

他的掌心很烫,碰到刚被冰袋冰过的地方,触感更甚。他看起来刚洗完澡,穿着睡衣,胸前扣子敞开两颗,周身还散发着未散尽的热气,属于异性的荷尔蒙扑面而来。

可惜现在的桑满没什么机会欣赏男朋友的身材,他眯着眼,五根手指紧贴她的脸颊,又用手背碰了碰另一边。感受到两边不同的温度,他用力闭了闭眼,努力维持着和缓的语气:“桑桑。”

他一字一顿,笑得令人胆寒:“你不是、在和同事、吃饭吗?”

桑满张嘴想解释,谢西隼却没有要听她说话的意思,把人打横抱起来,扔进沙发。沙发是内里陷下去的松软材质,桑满两手撑着沙发座,人还没爬起来,男人欺身而上,扣着她手腕,结结实实把她按了回去。

桑满感觉自己像只刚从地里长出来的萝卜,才长出个芽,就被命运按住,再翻不了身。

她没有办法,只好维持着这个姿势,和谢西隼对视。

不过对视一瞬,她忽然安静下来,没了挣扎的念头。她很少在他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撇着唇角,眼底没有温度,耷拉着眉眼,好像在生气,又好像在难过。

忘记上一次他露出这种表情是什么时候了。桑满不合时宜地回忆,好像是有天和赵嘉宁出去逛街,走在路上,她被一个横冲直撞地小孩撞了一下,小孩胖墩墩的,力气不小,她没有防备,就被撞倒在地。

当时还是暑假,她穿的裙子,腿部着地加上手来缓冲,结果就是手和膝盖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小孩估计也是懵的,站在原地呆呆愣愣地看着她,被赶来的家里人抱住,看桑满出了血,她妈妈还赔了两百块钱。

这街显然是没法再逛下去。好不容易说服赵嘉宁,这点小擦伤不用去医院,买点药外卖回家就好,桑满一瘸一拐上电梯,和客厅里打游戏的谢西隼打上照面。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桑满下意识把手往背后藏,而后反应过来——这个行为和掩耳盗铃好像没太大区别。就算她能遮住手,膝盖那么大一块擦伤,有眼睛的人都不会选择忽略。

瞧着他脸色越来越黑,桑满眨了两下眼,决定先发制人:“你不是要和朋友出去打台球吗?”

她不在家,谢西隼一个人待在家没意思,恰好他朋友来找他,几人一拍即合,决定出去玩。

“外面太热,懒得出门。”谢西隼显然不会被她这拙劣的转移话题技巧骗到,简单敷衍两句,又将视线集中在她的腿上,“怎么弄的?”

他这时的压迫感太强,桑满只好打消随便扯扯的念头

谢西隼没说话,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把她打横抱起来往外走。

桑满:“?”

他这是要干什么?她急忙拍打他的后背,扭动着挣扎:“谢西隼你干什么啊!放我下来!”

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屁.股:“别动。”

桑满立刻老实,耳根染上微妙的红晕,不敢再动。眼看他带上门,乘着电梯下到地库,她好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又开始挣扎:“不要去医院,我不想去医院。”

她潜意识是害怕医院的,也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还有肃穆悲哀的氛围。以前要不是为了苍兰,加上生病的不是自己,桑满也不会那么勤地跑医院。

“听话点。”

她难得表现出对某个东西很明显的抗拒,谢西隼险些心软,目光瞥到她手肘的伤口,还是狠下心:“我陪着你,你得让医生涂药。”

桑满真是崩溃,涂药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不用,我可以自己——”

话还没说完,看清谢西隼的表情,桑满不由自主地停下话头。沉默片刻,她才说:“那你得一直陪着我。”

她是真的讨厌医院,也害怕一个人去医院,仿佛在一遍遍提醒,自己有多么的无能为力。

……

时隔多年,又在他脸上见到相同的表情。

桑满这次沉默得更久,才伸手,摸了摸他泛红的眼圈,小声说:“对不起。”

“我爸又出轨了,我回家了一趟。”她解释,“这巴掌是他打的,因为我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不过我也没吃亏。”

怕他不高兴,桑满迅速补充:“我好久没看见他那么生气的样子,而且他打了我一巴掌,我和他也算两清。总体来说,我还是赚的。”

谢西隼开始还听着,听到后面,她说她赚了的时候,控制不住地冷笑:“你还觉得自己赚了?”

桑满:“……”

她好像说错话了。

谢西隼松开桎梏住她的手,抽身起来。冰箱里存着冰块,做饭做自制饮料有时候会用到,谢西隼倒了几块出来,不知从哪翻出来个礼盒,拿出里面的丝巾,把冰块倒进去,包上,再走回来,丢到她腿上。

价值几千块的丝巾就这么用……桑满收起暴殄天物的想法,乖乖拿起丝巾往脸上贴。怎么用是它主人的事儿,主人还没发话,她一个受益者,还是闭嘴比较好。

然后谢西隼转身走了,进房间,重重拍上门。

一句话都没再和她说。

桑满果然是个笨蛋,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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