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在一旁看了着急。

“丫丫，可不能惯着他。”

这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闹着要去学堂。

束脩多贵啊。

哪怕她现在给人洗衣服，接点缝缝补补的绣活儿，也帮着丫丫一起挑拣草药，也只不过是手里稍微有点余钱，能保证吃穿不缺罢了。

这些年一直住在丫丫这里，得到她的收留，小青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愧疚。

人家帮你是情分，嘴上不提，但自个儿心里要有数，不能得寸进尺。

所以小青才不想儿子那么不懂事，提要去上学的要求。

菲林对小青道。

“想去读书有志气本是好事，便让他去吧。”

臭蛋听到家里最有权威的丫丫姨支持自己去读书，立刻光着脚丫子在地上跑了起来。

“我能去读书咯！”

他打小就内敛，显得文静，这还是头一次这么情绪外露，开心到像个皮小子。

菲林是做了决定，就会很快去执行的人。

第二日，她就去打听四周的私塾，找到了一个郑夫子，送臭蛋过去。

打听了要送五两银子的束脩后，小青知道了就被吓到去阻拦。

“这么多银子，哪里值当送个毛孩子去读书。”

反正人怎么都能活下去。何必去费这个钱。

那是高门子弟家的人，才能去做的事儿，他们这情况，如何供得起孩子去读书。

小青自小就被抛弃，当过流浪的乞丐，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不愿意费这个钱。

菲林听了劝说她。

“钱财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花了就花了。若是臭蛋来日真能学有所成，哪怕以后当个账房先生，日子过得也不一样了。”

她当年收留二丫和大勇时，实在是能力有限，只能做到供三个人勉强生活，无法出钱让他们都去学堂。

如今二丫和大勇都成了家，她的银钱就也慢慢攒了一些下来。

年纪越长，菲林愈发觉得人在年少时，得多读点书，有个一技之长傍身，往后的日子才不会那么难。

臭蛋如今还小，正是一切最有希望的时候。

她并不介意花这点钱，权当顺了心意，求一个念头通达吧。

菲林自觉自己是一个对情感淡漠的人，她没有那么大的情绪起伏，对待任何事物的得失都不是很看重。

说不上这是好，还是不好。

总之，她自己明白，在人群中，她总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能遇上二丫大勇，乃至小青和现在的臭蛋，兴许也算是缘分吧。

亲情以一种和血脉无关的方式，来到了她的生命里。

那么，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她不介意对这些人好一点。

仅此而已。

但凡是菲林做的决定，小青等人都知道，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见她打定主意要送臭蛋去私塾，小青也只能将感激藏在心里，更加用心去洒扫整个院子，接一些活儿，想着去将这些菲林代出的束脩钱挣回来，好还给对方。

哎，欠菲林的太多了。

想到当初，自己以为找了个好归宿，和镖师在一起后，就明里暗里躲着昔日的伙伴，小青心中都觉得愧疚。

倘若再回到当初，她是万万不会这样做的了。

*

臭蛋有了名字，取了个名儿，叫李修文。

这名字文绉绉的，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是私塾的郑夫子，瞧着臭蛋的名字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便给取了这么个名儿。

“丫丫姨，娘，往后我也有名儿了。夫子说我叫李修文。”

五岁的臭蛋从来没这么臭屁过，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雄赳赳气昂昂。

夜里二丫和大勇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吃团圆饭，就听臭蛋一个劲儿的炫耀自己的新名字。

“二丫姨，大勇伯伯，往后你们都要叫我修文，这是我的名字。郑夫子亲自给我取的。”

臭蛋一本正经站在几人面前，介绍自己。

二丫抱着女儿，一边给她喂饭，一边笑话臭蛋。

“这名字这么好听啊，二丫姨可记不住。还是臭蛋好听，多亲切。臭蛋，臭蛋。”

大勇就在旁边乐呵呵。

臭蛋立刻恼羞成怒，想说我如今不叫臭蛋了。

可一抬头，看到菲林笑吟吟的表情，臭蛋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脑子冷静下来。

——他被送去读书，是为了明理的。

娘特意和他说过，他们和丫丫姨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却能被当做至亲一般，这般不分你我的收留他们，还让他上学，这是再造之恩。

他不能得意忘了形。

也不能叫丫丫姨失望。

大概真是天生有读书的慧根，臭蛋小小的年纪，却能飞快的想通道理。

于是二丫再笑呵呵喊他“臭蛋臭蛋”时，臭蛋只做出一副大人的样子，装出不太在乎的模样道。

“我本来就是臭蛋，但我也是李修文。二丫姨想喊我臭蛋便喊。”

孩童声音脆生生，但这话却莫名有些韵味。

一院子里的众人都愣了片刻，面面相觑，有些被镇住。

二丫啧了一声：“哟，这孩子还真有些气度。”

菲林也是默默点头，心中颇有点欣慰。

小青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别人夸儿子，不就是在夸他教子有方么，但嘴上还是道：“气度什么气度，这孩子这么小，懂个什么。”

一院子里的人嘻嘻哈哈，这顿饭便气氛颇好的过去了。

只是饭后，二丫神情有些复杂地在后厨，对小青道。

“我寻思着，丫丫姐也得成亲有个后才是啊。”

如今瞧着，院子里这么多人，小青姐有儿子傍身，她也有两个孩子了，且和大勇一直互相依靠。却唯独丫丫姐，还是和当初一样，孑然一身，简直让她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