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南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似乎在同人讲电话：“那就你亲自去调研。”随着电话的挂断，脚步声也戛然而止。何乔蓦然感觉到肩头的重量，他本能地抬起头，对上一张言笑晏晏的脸。

何乔怔了一瞬，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何余景笑的僵硬的脸上转了个弯。他神情僵硬地唤了声“南哥。”说完带着椅子挪动了一下。苏晋南见手下空掉，视线打转在何乔颀长的脖颈上，眼神幽深。他收回手，笑问：“早上没见你，出门那么早？”

何乔将口中的食物吞了下去，点点头道：“约了面试。”

苏晋南又问：“工作怎么样？”

反复经人提起工作的事情，何乔早已筋疲力尽。他感到一丝烦躁，呼出一口气，没等回答，就被何余景抢答了。

“哥，你就别操心了，年轻人自己有主意的。”

苏晋南笑了笑，“也是，现在年轻人都有主意。”说完，他走到何余景身旁。低下头解开了西装袖扣。随后，一只手覆在青年温热的脖颈上，轻轻摩挲了下。

何余景轻呼出声，随后眼神若有若无地扫向何乔。而身后的苏晋南目光也与他重合。何乔早在两人有所趋向时就低下了头，权当没听到任何动静。他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低下头一味喝粥。

直到苏晋南开口：“我还有个视频会议，你们慢慢吃。”何余景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冲何乔一笑。这之后直到进餐结束，也没再同何乔闲聊一句。

晚上，何乔一通收拾下来，又是忙到凌晨。他趴在床上翻看着电子合同，在反复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就签了。

签完何乔松了口气，想着终于落定了。他倾身关掉了床头柜摆的小夜灯，把头蒙进了被窝。何乔闭上眼，意识朦胧中，恍惚看到何余景和苏晋南两人在他面前行鱼水之欢。喊叫喘息声，清晰可闻，仿佛就在他一墙之隔上演一样。

何乔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眉头紧紧皱着。他挣扎着从梦中醒来，隔壁的响动和他的梦境重叠。何乔愣愣地看着虚茫之处。梦魇让他一时没缓过劲，像个静止的铜人像，只有呼吸声逐渐放轻，伴随着对面嘤啼婉转的交响乐。

还真是一墙之隔。

何乔叹口气，拭了拭脖子，摸到一手黏腻的汗。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找到耳机一股脑地塞进了耳朵，箍的生疼。何乔重新躺回了床上，打开音乐软件播放了金刚经，为此还特意开了vip。

金刚经像咒语一般侵占了他的大脑，何乔获得了片刻的宁静，但也仅仅是片刻。因为接下来，只要他一闭眼，就会重回动作电影片场。如此重复了三遍，何乔终于仍无可忍，开始撑着眼皮看恐怖片解说，把自己困的不行，也堵着一口气，不肯闭眼。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这时何乔才能安然地昏昏睡过去。

第二天的何乔一如既往地早起了，这是他在老家赶早市养成的生物钟。幸而熬夜没对他那张天生丽质的小脸造成危害，依然透亮发白，只有淡淡一层黑眼圈，几乎不见。

何乔收拾了一番，也不准备下楼，就撕了一袋吐司以当作早餐。

也就在这时，他的房门被人敲响：“在房间吗？吃饭了。”是苏晋南。

何乔连忙应了声。

把手被扭动的声音传来，何乔根本来不及反应，更别说阻止，大脑太乱，只能慌张地去寻上衣。苏晋南：“哥进来了。”虽是询问，但门已被推开一条缝。

因为太匆忙，青年的卫衣松松垮垮地卡在背脊，双手才伸出袖口，露出薄韧的一寸腰背以及两个可爱的腰窝，白的晃眼。

苏晋南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可他似乎并不意外，也不避嫌，一副揶揄的神色。

住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尽管何乔并不高兴，也还是收敛了那一丝情绪，“南哥。”他唤。

“走吧，乔乔。”苏晋南笑着开口，抱臂靠在门框上。

陡然从这人嘴里听到这两个字，何乔被吓的脚步停顿。他心情复杂地看着男人。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对着这张笑脸，还是泄了气。

苏晋南伸手扶住了何乔胳膊，一口一个乔乔，“小心啊，乔乔。”

何乔听着别扭，斟酌着开口：“南哥，你…还是叫我何乔吧。”

苏晋南注视着何乔，闻言挑了挑眉，扯起一边的嘴角，讥讽的口吻，“何余景是你哥哥，我也是，他这样叫你没关系，到我就不行了？我这样让你不舒服了？”

何乔只觉慌乱，默默地低下头，避开苏晋南的视线。男人没有道理的问话让他无法应对，总不能说就是他自己内心别扭，不自在吧。

何乔斜了眼苏晋南，见对方又突然一副受伤的模样，他慌忙解释道：“我…就是感觉有些。”他顿了顿，拔高了声音：“你想叫就叫吧，就当我刚刚没说。”

苏晋南一只手撑在何乔对过的门框上，低下头和何乔平视。何乔被吓到，向后大退了一步。苏晋南却像没注意到一般，专注地看着何乔，用商量的口味说：“觉得难为情？这样，乔乔也不要叫我南哥了，叫我南南”

“这样，总公平了吧。”

？何乔瞪圆了眸子，这算什么啊？公平？这是什么过家家游戏吗？何乔皱眉，抿着唇，面无表情地轻推开了对方的手，顾自向前走出一步。等平定了下情绪，他犹豫开口道：“南哥不要拿我开玩笑了。”说完又补了句，“不是吃饭吗，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何乔的恍然一直持续到他发现何余景没下楼时。

何乔随后问了句：“哥呢？没下来吗？”

苏晋南正和下属打视频通话，闻言抬头看了眼他，“他昨晚累了，让他多睡会。”这话其实说的很奇怪，至少不该在这样的语境。

但何乔并没察觉到异常，他迟钝地“哦”了一声。

苏晋南突然问他：“对了，乔乔昨晚睡的好吗？”他玩味的眼神看着何乔，期待对方回答的样子。竖子之心，昭然若揭。

正喝粥的何乔闻言猛地呛到了，随之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苏晋南修长手间的面巾纸，他礼貌道谢后坦然接过擦了擦唇角，没发一句言语。

苏晋南又道：“小心啊，乔乔。”他笑，“慢些吃。”

这顿饭是在奇怪的氛围中结束的。

本来吃完饭，何乔的计划是到会所实地了解下情况的，结果被迫跟着苏晋南去了他的公司，对方美其名曰自己作为哥哥要教何乔职场处事的技巧。且不说他整天敲电脑的专业需要什么职场技巧，就他的学历而言，阶梯搭在那，都不知道怎么爬。

总而言之，何乔跟着来了。苏晋南一到公司就忙工作去了，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茶水间。这里的视线很多，太多人借着打水的名义来看他，然后回去兀自讨论什么。声音巨大，何乔想忽略都难，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动物园。

何乔实在有些坐不住了。他起身去了卫生间，却在拐角处听到了两个男生讨论。

“老板又包了一个啊？”

“这次这个比上次来的那个漂亮啊。”

讨论的主角显然是何乔。何乔不敢听下去，轰怕再有两分钟，自己就成了何余景和苏晋南之间的三，他适时出现在两人中间的水池，好脾气解释道：“两位是不是误会了，我和苏总没有不正当的关系。”

两个人顿时尴尬地无地自容，蛐蛐的正主在线辟谣。真是恨不得钻进洗手池眼里。两个人低着头窜了出去，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何乔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应该来的。还是去干点正事好了，他心里想。何乔联系了李泽之，两人相约在会所。

何乔赶到会所时，正是营业阶段，出来接他的是叫做梅姐的女人，一个性感的大波浪小姐。梅是热烈的性格，一见到何乔，就一口接一口的宝贝喊着。

何乔被带到会所中设立的酒吧，是他曾经不曾涉及的场所，那样的灯红酒绿，有种未知的恐惧。何乔被挤在人潮中，有些害怕。毕竟这里男男女女都有，乱的出奇。梅回过头，红唇轻启：“别害怕，宝贝，这里就是这样，狗屎一样。”话毕，一个男人贴近梅，贪婪的目光上下打量她的波涛汹涌。

何乔见情况不对，他上前一步，遮挡住梅的身体，却被拉回了身后，“宝贝，这里不需要英雄，不用太担心。”

梅嘴里挟着烟，不屑地睨着矮她一头的男人：“你这个水萝卜，难道是想在这个舞池吃我的豆腐吗？”

男人被说的面红耳臊，顿时破防大喊道：“你一个卖的，装什么？”只是声音很快被埋没在dj舞曲中。

梅为数不多的耐心被消耗殆尽，她抖了抖烟灰：“是啊，如果您这位…”梅顿了顿，手指上下摆动，表情极其嫌弃道：“出得起十万块一晚的话，倒是可以和前台的小可爱交流一下。”

男人无言以对，因为他穷的就只有自信了，于是气呼呼的走了。梅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些男人总像吃了一样，神智不清，如果你以后遇到骚扰，就这么骂他们。”梅拍拍他的背，无形地宽慰他。

何乔简直想为她的能言会道鼓掌。

这样的女人总有让人折服的魅力。

两人穿过舞池，通过一个长长的走道，到达一个标刻着员工专用的电梯前，一旁还有一个耸立的指纹扫描设备。

梅扫伸出中指扫了指纹，告诉何乔：“等你正式上班那天，叶子会带你录的。”

何乔疑惑问道：“叶子？”

梅没有回答。直到电梯门缓缓打开，她一步踏进去之后，才向何乔介绍道：“经理人，哦对了，就是你加微信的那个，后勤部中心人员，十项全能。反正什么杂七杂八的，找他就对了。”

电梯上升至目标楼层，梅收起口红，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走到长廊上。何乔亦步亦趋地跟在梅身后，却被梅的忽然转身截停了脚步。

梅走到左侧承柱旁、随后拉开了墙上的墙轨，随之显现出一面巨大的员工形象照。

何乔被它的规模惊到，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就在此时，梅的话打断了他的观察：“来，转头。”

何乔听话的侧过头去，就听“咔嚓”一声，白光闪烁。梅不知何时变出了一台相机，另一只手不停甩动着黑色胶片。

没一会，照片现出原形，微微偏头的何乔，眼神里透露些许迷茫，柔和而漂亮。

照片被梅粘了上去，她摩挲着下巴，转头看了看何乔：“真是独特的气质啊。”

何乔没被她的夸奖迷昏头，笑了笑，已经有些习以为常：“有吗？”

“有”梅笑着肯定。

何乔笑了笑，视线很快被顶端的一个男人吸引。并不出众的脸庞，未聚焦视线的沉寂的目光，甚至没有体态可言，微微后仰的身子，懒散地靠在墙上。但这样一个人待在那个位置，何乔却不觉得突兀。

“林不凡”何乔出神地念出了声。

梅柔和地笑了，赞叹道：“蝉联了好久第一呢，很厉害吧，那孩子总有这种魔力呢”

“让人痴迷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