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周末之后，韩含退出了篮球队。
他开始刻意躲避肖瑞。
在杨以凡挑明了他的心意之后，他开始感到害怕。
韩含其实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与众不同，也不能接受自己竟然真的喜欢肖瑞。
……
临近新年时，学校终于开始放寒假。
过年与否似乎对于韩含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因为即便是一家团聚的新年，他也还是一个人呆在家里。
父母打来了很多钱，似乎这样就可以弥补不能一起过年的遗憾。
可在韩含看来，这种行径，不过是因为他们心怀愧疚，以此来减轻心里的负疚感。
他们自始到终都没有说过，要陪他一起过年。
韩含用那些钱买了一堆的零食，摆满了整个沙发和茶几。
今年是大年三十，没有年夜饭，没有饺子，但却有这么多的零食。
他躺在零食堆里有些出神。
即便拥有这么多的零食，他也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
他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肖叔。
韩含有片刻的犹豫，但最后还是按了接听键，“肖叔。”
“小韩，你今年过年在家过吗？”
“我在家过年。”
“你要不要来我们家？反正我们家就我和肖瑞，两个人怪寂寞的。”肖叔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怕说错话伤害到他。
韩含心里一暖，因为之前和肖叔说过家里的事，他便记在了心里。
不是亲人的长辈尚且有这样的心意，而作为他的亲生父母呢？
韩含其实很想答应，但他突然想到肖瑞，心里有些犹豫。
肖瑞也许并不欢迎他去他家。
可拒绝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其实，真的不想一个人过年。
“好。”
“那你现在过来吧，正好咱爷三儿一起包饺子。”
电话那头的肖叔似乎很高兴他能答应，韩含的嘴角也不由得勾了勾。
……
肖叔坐在炕上擀饺子皮，韩含和肖瑞则坐在对面包饺子。
“小瑞，你这饺子没捏紧，下了锅就开了。”
“小韩包得好看，这碗里的钱和红枣都包完，看咱爷三儿谁吃的钱多。”
肖叔似乎很高兴，时不时指点一下两人。
韩含偷偷瞥了一眼肖瑞，他眉眼间也带着笑意，似乎也很高兴。
他的目光落在盖帘上，那上面摆着一排排大小不一，圆滚滚的饺子，看起来有些好笑。
这顿年夜饭很丰盛，虽然他们只有三个人，但肖叔却炒了八个菜。
电视里在播放着春晚，肖叔举起酒杯冲着他和肖瑞笑，“来来，举起你们的饮料，咱爷三儿干一杯。”
三个玻璃杯相撞，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
“新年快乐！”
吃过饭，本来三个人都坐在客厅看春晚，但肖瑞似乎觉得很无聊，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韩含和肖叔。
肖叔边吃着花生米，边喝酒。
还没等到午夜十二点，肖叔已经有些醉了。
“要是小瑞他妈在就好了…”
“小瑞以前很爱笑，性子也很活泼，打从他妈走了以后，他就不爱笑，也不爱讲话了…有时候想想，我真是个失败的爸爸。”说着，肖叔用袖口擦拭了一下脸颊。
韩含看着肖叔的眼泪，鼻间也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涩。
“肖叔，您是一个很好的爸爸，肖瑞也一定是这么认为的。”
韩含突然很嫉妒肖瑞，虽然失去了爱他的母亲，但肖瑞至少还有一个爱他的父亲。
可是他呢，他什么都没有……
强压住心里的难过，韩含轻声开口安慰肖叔，“肖叔，大过年的您别哭，肖姨见着也会难过的。”
“对，过年不能哭，不哭！”
韩含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肖瑞正站在拐角处，那里没有开灯，所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他想，肖瑞应该也很难过。
……
凌晨一点，外面开始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韩含和肖瑞给坐在沙发上的肖叔磕头拜年，肖叔给两人一人一个红包。
韩含很高兴，他小心翼翼地将红包塞进胸前的口袋里。
这个红包他不准备拆开，他准备一直随身带着。
“一点了，小韩你去肖瑞屋里睡。”
韩含连忙开口拒绝，“不用了肖叔，我在沙发上对付一晚就行。”
“没事儿，他床两米的，够你们俩个睡”
他正想再次开口拒绝，却听到了肖瑞的声音。
“去我屋睡吧，客厅太冷了。”
韩含诧异地看向肖瑞，他没想到肖瑞会突然开口。
“快去睡，快去睡。”肖叔朝两人扬扬手。
韩含心里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他跟在肖瑞身后进了房间，偷偷抬眸打量了起来。
肖瑞的房间很大，一面墙上贴满了樱木花道和流川枫的画报。
书柜上摆了满满两排漫画书，一侧的架子上还摆着羽毛球拍等各类运动器具，最上面摆着两个崭新的篮球。
似乎通过这些，便能看出，曾经的肖瑞很阳光也很开朗；喜欢运动，也擅长各类运动项目。
肖瑞一直沉默不语，韩含站在床边有些拘谨。
“床铺好了，睡吧。”
“嗯。”韩含小声应着，随即便躺到了靠墙的一侧。
为了避免尴尬，他背对肖瑞侧身躺着。
“刚才…谢了。”
韩含的身体一僵，直到灯光熄灭，他才回过神来。
“是我应该说谢谢，谢谢肖叔…和你让我来这里过年。”
很长时间的沉默，长到他以为肖瑞不会再开口。
“你来过年我爸很高兴，”肖瑞顿了顿，“我也很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韩含突然很想哭。
有谁会愿意被别人一直讨厌呢？
更何况还是，喜欢的人……
——
还未过正月十五，寒假就正式结束了。
开学第一天，韩含最早到宿舍。放下行李后，他便开始打扫卫生。
等他将宿舍打扫干净，同宿舍的慕泽言和林安杰才到。
“韩含，你听说了没，杨以凡休学了。”
“你说什么？”韩含一脸震惊地看着慕泽言。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杨以凡的电话，他忙按了接听键。
“韩含，是我。杨以凡。”
“你要休学？发生什么事了？”
“我奶奶病了，我要陪她治病，要照顾她。”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能不能找一下居委会，也许…”
未等他的话说完，杨以凡便开口打断了他，“韩含，我这个人其实很要强，我宁愿靠自己也不愿麻烦别人。”
韩含听得出他的坚决，也知道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韩含，肖瑞他…嘴硬心软。”他沉默了很久才再次开口，“你们两个，高考加油！”
电话那头已经被挂断，只剩下盲音。
……
傍晚时，韩含终于在宿舍楼顶找到肖瑞。
他靠着墙壁，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望着远处。
韩含走到他身旁，挨着他坐下。
“他居然和我说对不起，”肖瑞喃喃低语着，“对不起…哈哈…”
肖瑞突然开始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容里满是苦涩。
“肖瑞。”
“你为什么不笑？你不觉得好笑吗？”
被抛下的感觉，韩含比谁都清楚。
因为他一直是那个被抛下的人。
“肖瑞，我不觉得好笑。”
肖瑞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蓄满泪水的双眸空洞地注视着他。
“肖瑞，如果觉得难过，就哭出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肖瑞的眼泪便夺眶而出。
韩含心里松了一口气，难过的时候，哭出来就会好受些。
他静静地陪在肖瑞的身边，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直到肖瑞整理好所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