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冬喜这一次没吃多少苦头，没中情毒的阴九说得上耐心。

他趴在岸边，有点狼狈又动作茫然，手在光滑石面抓挠了几下。很快被抱回去。

阴九的手臂很稳，托举着他直接整个人都离开了水池。丘冬喜被他埋到小腹一点点咬到皮肉时才意识到这人在做什么，手上无意识抓紧了对方的头发，身子颤抖着蜷缩起来。

灵泉的声音太大，又可能惹来外面经过的弟子注意，丘冬喜没等到最后一步，就被一把抱了出去。阴九半低着头，外袍直接罩了他一身，半点没露出皮肤，神情像是压抑里带着些无奈的。

“你胆子比我大多了。李砚书。”

那句话吐息沉重，喊他名字时咬牙切齿。

丘冬喜胳膊挂在他脖子上，脑袋此时不做声地搁在阴九的肩头。他半个身子都是软的，颈侧也印着咬痕，心虚眨眨眼，却愣是没憋出来一句话。

你说的泡你。

最后到了弟子厢房，才开始有点吃力。

丘冬喜哼哼唧唧，声音还没出来就被阴九低头吻了回去，腿被握着抬高。

他大多时候是正躺着的，迷蒙里总被阴九伸手把遮住眼睛的胳膊拿下来，睁开眼就看见对方半低着眸看他的脸。

“别挡着。”

说的话很简短。带着压抑后的沉音。

床铺乱的不堪入目，那把向来搁在床边案台的剑也掉在地上，磕碰时鲜明的一声响。

他不知道自己睡着后，阴九就坐在边侧到天亮。

第二天丘冬喜一抬手就拽到了床边站着的人衣角。

他顿时清醒过来，猛地睁眼，看见的是一身弟子袍正端站着束袖的阴九。

对方半垂着头也在看他，收拾的非常清爽，和床榻上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丘冬喜形成鲜明反差。

“……早。”少年眨眨眼，抓着他衣角的手后知后觉松了下。

阴九不轻不重‘嗯’了下，指尖摁紧最后一枚束袖护腕的锁扣，而后掌心一翻，拽过丘冬喜身后的被褥，把他露出来的半个身子又盖上了，遮住了上面的红痕青紫。

“还很早。天没亮，你继续睡吧。”

说罢，又似乎看到什么，走了下神。

丘冬喜还茫然看着他。

阴九眨了下眼，伸手在床上的人颈侧按了按，动作略重，那点齿痕顿时传来了细微疼。丘冬喜缩了缩头想躲，‘嘶’了一声。

“抱歉。”始作俑者目光专注，倒没有字面上的歉意。

又收回了手。

之后丘冬喜的修为果真上涨了一些，不多，但起码有成效。

阴九也没有多疑，以为是当日灵泉的缘故。

可门派内人多眼杂，阴九不是个好糊弄的对象，丘冬喜心中分寸清晰，很懂得适可而止，吃了一次就老实，没再多撩拨。

修为无法增加，加之他在剑术上天赋不算高，丘冬喜更多的时间还是放在了炼丹室。

不过阴九还是会日复一日坚持拉着他往练场走。用阴九的话来说，剑招虽可以学的少，但不可不会。

“最起码要能够自保，不然等你法器符箓都用完了，用丹炉砸他吗？”

丘冬喜当时被说的毫无反驳之力，凑巧手里还抱着那只他最宝贝的小型双耳金炉，是个中等阶级的法器。

要真用来砸人，也还是能砸个半身不遂的。

他悄悄腹诽。

俩人早上在练场修行剑术，之后的闲暇时间则消耗在藏书阁或丹炉前。丘冬喜炼丹越炼越顺手，偶尔外出任务或历练，遇到些奇异新奇的材料，都会被他捡来往丹炉里放。

“你确定这是能烧的吗？”阴九皱着眉看他正一本正经地把一只黑漆漆的不明物件往炉子里塞。

丘冬喜顿了下，抬起头心虚似的嘿嘿笑一声。“不，不确定。”

沉默半响。

“但是，我就是想烧烧看……”丘冬喜小小声狡辩。

下一秒，那炉子就很给面子的‘砰’炸了。

丘冬喜还蹲在原地，只不过再抬起脸，就是一张黑饼子了。

阴九默默转开头：“……”

久而久之，门派任务也零零碎碎接了许多，期间走遍了山底几座凡人城池，还顺带结识了一位在种植草药上颇为厉害的散修。现在他不必担忧总在上下山的路上被人截停，买东西也渐渐敢出手花销了。

阴九虽性格孤僻，冷淡了些，但从无小人心思，也不会嫉恨他人财物。

这一点丘冬喜看得清，才会选择为修炼对象。否则他一身的灵石，后患也不小。

丘冬喜进货了不少材料，成功将炼丹水平提到了新的阶级，只要是炼制熟练的，最后的成品都能保持在高阶丹药的质量。

“你说，我要是去升仙集市上开个铺子，是不是赚翻了？”

丘冬喜当时端着这一盒满满当当的丹丸，偏头问身边正在擦剑的阴九。

对方微妙看他一眼，像是觉得这个事情有点不务正业。丘冬喜不像是个缺灵石的人。更何况升仙集市聚集各派弟子，鱼龙混杂，可能遇上不怀好意的小人。

“你若是要去，跟我说一声就是。”却是开口应了下来。

阴九在剑术上天赋极高，阵法上也渐渐显露出才能。俩人真去参加集市的那天，倒是收到了不错的阵法材料。

途中还遇到了许久未见的周风齐，他很长一段时间跟着师父外出历练，平日不怎么能在门派内。

看见丘冬喜的时候，俩人已经近乎一年半没见，眼睛都亮了。

“砚书——！”小少爷一蹦三跳，直接就要扑到丘冬喜身上。

半路却是被一把剑鞘猛地横来，愣生生截停。

剑鞘坚硬笔直，差点把周风齐的胃给创的变形，他顿时脸一黑，抬头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一张脸。

“又是你？”

周风齐咬牙切齿，指尖一弹，腰侧长剑就出鞘一寸。

筑基后的周风齐依旧常年跟着师父云游在外，他金火灵根最是适合炼器，手上的一把剑便是旅途中得机缘锻造成功的，一出剑便是火光四溅，气势十足。

阴九自然不会怯战，目光垂着看向来人，端的是一副淡然又轻蔑的模样。周遭灵息已是沉沉压低。

“是。”

冷冷一字。

眼见就要当场打起来。

周边的店铺摊位老板俱是紧张起来，担心殃及池鱼，收摊子揽东西，面色慌乱。

丘冬喜忙不迭放下手里的丹药盒子，过去拦住俩人。

“等等，等等。”

“我今天来不是砸摊子的，咱们还要买东西，都停一停。”他可不想等会看见的是一片空荡荡的街道。

好说歹说，才把一根快要燃起火星的炸药线熄灭。

周风齐看在丘冬喜的面子上决定暂且不计较，一扭头干脆眼不见心不烦。阴九则转到了右边，抱着剑，神情淡漠。

一左一右的俩个俊秀高些的少年，中间夹着个略矮的丘冬喜，成了一幅矛盾又和谐的画面。

“你要不要什么趁手的武器。”周风齐握了握自己腰侧的佩剑，闷声闷气开口。

少年略有意外地看他一眼。“嗯？你要给我做？”

小少爷‘哼’了一声，一副傲气模样。“那当然，我现在能做出高阶武器。长剑长枪刀刃都不在话下。”

丘冬喜沉思了片刻，笑道：“那鞭子呢？”

这下轮到周风齐顿住：“你用鞭子？”

阴九默不作声投来了一道目光。

丘冬喜摆摆手。“逗你的。”

俩人叙旧片刻，又谈到了周风齐这些年在山下的见闻，从凡人都城一直聊到南围的禁林，倒是十分热火朝天，半点不见分别后的生疏。

阴九并不插话，只是安静站在旁边注视着一直谈笑风生的丘冬喜，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周风齐聊到兴头处，抬起手就要揽过少年肩膀时。

阴九忽然伸出手，剑柄从后方准确无比地敲在了那只手腕上。

“啊”的一声痛呼，周风齐一下子缩回了手，愠怒看向那一边的人。“你做什么！”

丘冬喜才意识到那声清脆的敲打是怎么回事，回过头还没问出口一句‘怎么了’，阴九已经抱回了剑，面无表情和他对视，一副什么都没做的无辜样子。

那一头的周风齐则已经愤愤不平地叽歪起来了：“这家伙打我手！他凭什么！他果然就是阴险狡诈砚书你别跟他说话了！”

有点混乱的一天又这样逛下来了。

周风齐之后被他师父当场揪着耳朵带走，连一句道别都没能说完，略显狼狈。

丘冬喜倒是已经满足于能见面叙旧一日，还抬起手挥了挥。

傍晚日光不那么毒辣的时候，丘冬喜就会在厢房前面蹲地上摆弄丹炉，阴九一般还会练剑一阵，休息了就坐在旁边翻自己那本密密麻麻的阵法笔记。

坤灵门此时的风都是微凉的，两侧树叶随着一阵阵摩挲而响，纷纷扬扬地落。

“李砚书，再不熄火，你的炉子又要炸了。”

阴九头也不抬，语气平淡。

“嗯？？”丘冬喜猛地从一堆草药渣滓里抬起头。

下一秒，‘砰’的一声。

人就被炸翻了。

丘冬喜吱哇乱叫。

阴九指尖往上抬了下，灵气扫去腿上被溅上的药渣，而后默默翻过一页书。

在丘冬喜人仰马翻的要倒下去前，他又准确伸出手，接住了人。

丘冬喜躺在阴九臂弯里抬着一张略显狼狈的脸看他。

“咳咳”俩下，嘴巴呼出一口烟灰。

“谢谢。”

“不必。”很熟悉的俩字，这一次却是温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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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大概又过了一年，阴九本就筑基三层巅峰的修为直逼结丹，很快便申请了闭关洞府，准备破境。

临走前，把一件防御类的法器塞到了丘冬喜手里。

丘冬喜低头看去，是一个吊坠样式的物件，散发灵息的沉甸甸玉石被银质雕纹包裹着，通体暗紫。

像是阴九自己做成的，充斥着他的灵息。

见丘冬喜没有拒绝，老实戴在了脖子上，阴九才轻轻开口。

“此物里有我一滴本源精血，若有不测，记得取用。”

“在外面等我，李砚书。”

丘冬喜看着他垂目专注盯着自己的眼，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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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按部就班，研究丹方，炼制新药。

某日丘冬喜接下了个新的门派除妖任务。

与寻常不同的是，这是只筑基巅峰，几乎随时可能结丹的大妖。棘手之余，风险也大。妖修在筑基后能够化形，这只蛟擅长掩饰气息，混入凡人界除了难追其踪，修士还有被偷袭的风险。

蛟向来聪慧狡猾，一般人不愿与其对峙。这任务才久久挂着没弟子选择，落到了丘冬喜手里。

但那个奖励实在让丘冬喜无法拒绝，是能让自己用的最久的双耳金丹炉直接升上一阶，成为上等法器的难得材料。

‘三千年冬莲根’。

丘冬喜找这个东西已经整整一年了。山下的多数地方他都搜寻过，有倒是有，可年份都不足。这次终于在门派任务的报酬里看见，他自然不可能错过。

收拾休整了半个月，又与师父留了个书信，丘冬喜就下山循着地图上标记的镇子出发了。

这一去，却是没能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