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清水秀,正是春色宜人。
身着雪白坤灵门长袍的少年一头乌黑长发,一半束玉冠,一半散落身后,面庞秀气端正,一双乌黑润泽的眼像湖水般清透点着碎光。
此时他正御剑行于一条僻静山路的上方,穿梭浮云微风,袖袍和发丝都往后飘动。
手上一张泛黄的卷轴展开,绘制着繁复图案与路线,中央一个被圈起的位置旁端写着清晰的三字:临福镇。
这便是他的目的地,也是那只蛟妖的老巢。
丘冬喜‘唰’的将地图收回储物袋,脚下飞剑加速,如一道流泻的弧光般往尽头天际而去。
“希望它还没破境结丹,不然,可就真不好对付了。”
临福镇是个坐落山峦和湖水旁侧的凡人村镇,绕水而生,民风质朴。
丘冬喜此番不想打草惊蛇,便用法术掩藏了身上的灵气,又换了身灰白的粗糙布衣。
在远处的山脚收了飞剑,把头上的玉冠拆下,绑了个有些潦草的丸子,才找到附件的马厩,用碎银租了匹小黄马,一步步骑着马去了镇子。
坐在马背上的少年摇摇晃晃,目光从镇子口的集市上慢慢打量,身侧挂着水壶,后背一支长竹棍,显然一副外乡人途径此地的做派。
“新鲜的角瓜,新鲜的不得了,刚刚从菜园摘下来,还带着水珠呢!”一个老妇人精神抖擞笑呵呵的,手上握着色泽喜人的蔬菜往过路人面前递。面前的宽布上放满了各类的本地蔬果。
“山蘑,今年第一批最肥的山蘑,错过可就没了啊。”
旁边又一个汉字正把肩上的筐放下地,里面满满当当的菌菇,还带着些泥土。
“哎,这山货可以。怎么买啊?”立刻有村民看见了,上前询问。
“不贵不贵,论斤啊,这个数。”
“贵了点,去年这个时候也没这么贵吧?”
“不是,我可不蒙人啊,去年干旱,哪有这么好的山蘑,今年是出货好。”男人眉头一皱,声音拔高不少。抬手就捡起一颗给面前人看,嗓音粗犷而笃定。“你自己看看,这根多大,这多新鲜,还没开伞的,这可是顶好的东西了。”
整个集市上热闹又平和,分毫看不出是有妖物盘踞危害的样子。
丘冬喜收回目光,人多的地方骑马也不方便,他便在集市门口下来了,缰绳握在手心,拍了拍马背。
小黄马打个响鼻,温顺听话跟着少年往前走。
集市上大多是本地村民,但和丘冬喜这样类似的外来过路的也不少,好几个也牵着马带着包袱,风尘仆仆。
临近一个摊贩的时候,一道略显局促紧张的声音引起了丘冬喜侧目。
“大叔,你可曾见过这么高,梳小辫的一个女娃娃?就,大概这么高,头上还绑着红绳的。”那青年一身袍子已经带上了尘土,袖口衣角都沾着泥,像是走了挺远的路,此时半低着身,表情期许又焦急,手在半空比划着。
是来找人的。
这镇子里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疑点。
丘冬喜顿了步子,自然转身拿起旁边一根青瓜看着。“大娘,这青瓜怎么卖?”
看摊子的大娘立刻喜笑颜开过来了。“不贵不贵!要多少啊?”
那边的对话也在继续,摊贩大叔略显为难的模样。“这,今年经过的人杂七杂八,我也没怎么注意,你说的女娃娃,类似这么高的可不少啊……这,我也不记得啊……”
青年抿唇,低头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个布袋子来。
“拜托你再仔细想想,我这有些银子,能买下全部东西,你再想想,她头上有红绳,就在上个月才来的镇子。”
“那是我亲妹妹,这事情对我真的很重要。”
丘冬喜已经往袋子里捡了一斤的青瓜,此时慢悠悠递过去铜钱,耳朵却竖的专注。
“年轻人,你,哎。这样,你的钱我实在不敢收,你往镇子里走,庙里的仙姑上个月刚办了庆典,她眼神好,兴许见过你说的姑娘,你去问问看。”
青年忙俯身连连道谢。“好,多谢告知!多谢告知!”
手里的钱却还是塞了些到村民手里,才匆匆起身往另一头走。
丘冬喜提着一小麻袋青瓜,拿出来一根,用袖口擦了擦,往旁边小黄马嘴里递去,小马立刻‘咔嚓’啃了一口,尾巴高兴地甩来甩去。
少年只是盯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抬脚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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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福镇的这座庙看着其貌不扬,门是木头搭的,有些年岁,略显破烂。
一进去,里面亭子的金色佛像倒是惊了丘冬喜一下。
这佛像倒不是多金贵,外层的薄薄金漆是涂的,内里也就泥巴混着石子。但,佛像上却隐约透出一丝不寻常的妖气。裹着那张慈悲垂目的脸,愈发显得反差和诡异起来。
底下的长铜桌案上插满了红香,阵阵烟雾腾起,与寺庙里一道低沉唱经的老妇声音混杂,像是与外面喧嚷热闹的镇子形成了无形的隔阂。
丘冬喜把马拴在了庙外的马柱上,人刚从墙边踏进去一步,就听见那道熟悉的青年嗓音。
对方还是焦急又期盼的,此时正站在佛前的老妇身侧,头低着,像是快落泪。
“仙姑,求求您,您救救我妹妹。”
仙姑终于在此番连续不断诚恳的情愿下,停下了口中的经文,慢慢睁开一双灰白无神的眼珠。
“老身说了。这是因果必然,你何苦要强求一个结局呢,年轻人。”
话说的云里雾里,丘冬喜微微皱起眉。
那老妇的修为他能探到,不过练气圆满。青年的则在二层。俩人加在一起也不难对付。
但庙里的妖气是个不确定因素,丘冬喜为保险还是敛气屏息着藏匿自己,只暗自不动竖着耳朵听。
‘扑通’一声,却是那青年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有灵根,我能献祭,求您放我妹妹一条生路,换我去吧!”
好了,果然有问题。
丘冬喜皱着的眉松了下来,心下只觉得落下颗大石。
这可比之前外面那副岁月静好的情况好处理多了,若是明知道一颗果子有虫,还只能一直绕着完好果皮周转,那才是难办。
找得到蛀孔,接下来只需要深挖创口,早晚就能揪出里面的虫子。
知道庙有问题后,丘冬喜反手就掏出了他的罗盘法器。
‘阴阳盘’,最擅长的便是寻踪邪祟妖气。
在秘境的时候靠这个避开白猴,现在对付一只妖修,自然也不是问题。
指针很快飞速旋转,淡金色的光线在盘中萦绕,期间,那边一立一跪地的俩人又传来了声响。
“主子不需要的,便是你送门上来,也不会入得了眼。若真想换你妹妹出来,就寻来一个有水灵根的再说吧。”
“你,你是要我去诓骗其他无辜的散修……?不,不行……这……”
老妇凌厉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做与不做,没人逼你。老身只给你三日。”
下一秒,那苍老身影就转身朝着佛像后面而去,渐渐消失于阴影。留下后面还愣愣跪着的青年,许久,他才痛苦模样地缓缓弯下腰,发出压抑地哭声。
“小妹,小妹啊……小妹啊……”
丘冬喜看着逐渐停下的罗盘指针,所指的凶,却不在寺庙内部。顺着方向,他抬起眼,看见的是镇子后侧更远的山头。
原来,老巢藏在那里。
但是蛟如此多疑狡猾,山上必然也放了难以进入的禁制或陷阱,想进去的话,最好是寻个别的路子。
丘冬喜转了转目光,落在那头跪在地上的青年身上。
机会送到眼前,没有迟疑的道理。
毕竟水灵根,他不就有吗?